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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善有惡意之動——陽明學的人生觀(3)

北宋大學者歐陽修針對李世民的縱囚,寫過一篇文章就叫《縱囚論》,他把李世民和囚徒們的非“中和”之心揭露得淋漓盡致:“李世民知道釋放囚犯回去,他們一定會回來以希望被赦免,所以才釋放他們!被釋放的囚犯預料自動回來一定能獲赦免,所以才會回來!料想囚犯一定會回來才釋放他們,這是上面揣摩下面的心思;料想上面一定會赦免他們才自動回來,這是下面揣摩上面的心思。是上下互相揣摩造成這種聲譽,哪里有什么教化作用!如果不是這樣,那么李世民即位已經(jīng)六年,天下卻有這么多罪大惡極的死囚;然而釋放一次就能使他們視死如歸,保存信義,這哪里講得通??!”

他諷刺挖苦道:“釋放了回來的就按國法殺掉,然后再釋放一批,囚犯又回來了才證明是教化的作用,但他們一定不會回來了!如果屢次赦免,那么死刑犯就都不會死了,這能夠作為天下的法度么?”

這就是立異,違背了良知的“中和”。在王陽明看來,人生在世,不可逆情和立異,因為他們都不是良知的本意。

“貴和尚中”的另一要求就是“不器”。

很多年以前,孔子和他幾個著名弟子坐在郊外閑聊。當時草長鶯飛,碧空湛藍如洗,好不快活??鬃訉讉€弟子說:“不要認為我比你們年紀大,就不敢在我面前隨便說話,你們平時總在說:‘沒有人了解我呀!’如果有人了解你們,那么你們打算怎么辦呢?現(xiàn)在,你們就暢所欲言,說說你們的人生志向?!?

子路搶先說道:“一個擁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夾在大國之間,常受外國軍隊的侵犯,加上內(nèi)部又有饑荒,如果讓我去治理,三年工夫,就可以使人人勇敢善戰(zhàn),而且還懂得做人的道理。”

孔子微微一笑。

又問冉求:“你呢?”

冉求思索一會兒,慢慢回答:“一個縱橫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國家,如果讓我去治理,等到三年,就可以使老百姓富足起來。至于修明禮樂,那就只得另請高明了?!?

孔子又轉向公西赤,問:“你呢?”

公西赤很惶恐,說:“我不敢夸口說能夠做到怎樣怎樣,只是愿意學習。在宗廟祭祀的工作中,或者在同別國的會盟中,我愿意穿著禮服,戴著禮帽,做一個小小的贊禮人?!?

最后,孔子問一直在擺弄瑟的曾皙:“你小子說說吧?!?

曾皙清了清嗓子,說:“我和他們?nèi)坏牟拍懿灰粯友剑 ?

孔子說:“沒說才能,只說人生志向。”

曾皙臉上呈現(xiàn)出靦腆的紅光來:“我呀,我的志向有點不著調(diào)。我盼望的是,暮春時節(jié),春天的衣服已經(jīng)上身。我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個青少年,到沂河里洗洗澡,在舞雩臺上吹吹風,一路唱著歌兒回來。”

子路、冉求和公西赤都嗤之以鼻:“這哪里是志向,簡直是游戲人生!”

想不到孔子高興得大叫一聲,道:“我是贊成曾皙呀!”

子路、冉有、公西赤三人臉色微變。

聚會散后,曾皙單獨留下,問孔子:“他們?nèi)坏脑捲趺礃???

孔子回答:“也不過是各自談談自己的志向罷了。”

曾皙又問:“您為什么笑仲由(子路)呢?”

孔子回答:“治理國家要講禮讓,可是他說話一點也不謙讓,所以我笑他。難道冉求所講的就不是國家大事嗎?哪里見得縱橫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就不是國家呢?公西赤所講的不是國家大事嗎?有自己的宗廟,有同別國的盟會,不是諸侯國家又是什么呢?如果公西赤只能做個小小贊禮的人,那誰能去做大的贊禮人呢?”

針對這個故事,弟子問王陽明:“孔門弟子共聚一堂,暢談志向。子路、冉求想主持政事,公西赤想主管禮樂,多多少少還有點實際用處。而曾皙所說的,似乎是玩耍之類的事,卻得到孔圣人的稱許,這是怎么回事?”

王陽明回答:“子路、冉求、公西赤有憑空臆想和絕對肯定的意思,有了這兩種傾向,就會向一邊偏斜,顧此一定失彼。曾皙的志向比較實際,正合《中庸》中所謂的‘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前三個人是‘汝器也’的有用之才,而曾皙是‘君子不器’的仁德通達之人。但是前三個人各有獨特才干,不似世上空談不實的人,所以孔子也贊揚了他們?!?

人生是不斷變化的,是條不規(guī)則的波浪線,我們無法掌控這條波浪線。子路、冉求、公西赤就是想掌控這條波浪線,要在這條波浪線上定下一個點,向那個點前進。而曾皙則是隨著波浪線前進,到哪里就做適合在那里做的事。

前三人先把自己確定為器皿,子路是大水缸、冉求是飯盆、公西赤是瓦罐,曾皙卻沒有,它把自己當成了水,流到什么樣的地方就會成為什么樣的器!

孔夫子教導人要“不器”。不要做器皿那樣的人,比如你認為自己是個飯盆,突然遇到只有水缸能盛的東西,你就只能干瞪眼。

王陽明也教導人要“不器”,有弟子問他:“孟子說,持中庸態(tài)度而不變通,還是執(zhí)著在一點上(執(zhí)中無權猶執(zhí)一),您怎么看?”

王陽明回答:“‘中’就是天理,就是‘易’,隨時變易,怎么能‘執(zhí)’呢?必須因時制宜,很難預先定一個規(guī)矩。有些人一定要將道理一一說得沒有漏洞,要立一個固定的格式,這正是所謂的‘執(zhí)一’?!?

王陽明不是說,我們不能有人生理想,而是應該因地制宜,不可把自己先限制死。

五、有善有惡是習氣所染

人人皆有良知,為何有人會流芳千古,有人則遺臭萬年?為何有人出類拔萃,有人卻碌碌無為?為何有人是善人,而有人就成了惡人?

這些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他們的人生觀出了問題。用王陽明的話講就是:他們的心,失去了本體。所謂失去本體,其實就是良知被遮蔽,不能正常工作了。所以王陽明說,有善有惡意之動。良知一旦被遮蔽,所發(fā)出的意(念頭)就有了善惡,而有了善惡之后,又不肯為善去惡,所以人生觀就有了善惡。

良知是如何被遮蔽的呢?

王陽明的結論是:

習氣所染。

習氣就是我們身處的社會,王陽明不無遺憾地說,由于不是每個人都自動自發(fā)地去致良知,所以由眾人組成的這個社會不是真誠惻怛的,而是充滿了客套和虛偽。

很多人為了生存下去,只能客套和虛偽。諸多客套和虛偽的道理與聞見漸漸進入我們的心,久而久之,日日增多,不能真誠惻怛,良知于是被遮蔽。

心學巨子李贄發(fā)揮道:“良知既然被遮蔽,則若發(fā)而成為言語,其言語就不是出自衷心的東西;見而成為政事,政事就無根袛;著而成為文辭,文辭則不能達,欲求一句有德之言,終于不能得。緣由何在?因為童心(見后文)已經(jīng)被障蔽,我們把由外而入的聞見、道理當成了我們的心?!?

已經(jīng)以世俗的聞見、道理為心,那么,所言者皆社會中的聞見、道理之言,不是出自良知之言;言雖巧,同真我(良知光明的我)有什么關系呢?這不恰恰是以假人說假話,而事是假事、文是假文嗎?其人已經(jīng)假,則實行起來則無不假。

于是,“以假言與假人言,則假人喜;以假事與假人道,則假人喜;以假文與假人談,則假人喜”。因為無所不假,所以整個社會是大假一片。

王陽明說,在整個一片假的社會中:

卑者昏于嗜欲;高者蔽于見聞。

卑者諸如桓溫,名利熏心(嗜欲),只要出名就可以;高者譬如劉秀,由于他當時所處的社會觀點可能就是“做大官,娶美女”(見聞),所以他被見聞所蔽,才樹立了這樣不爭氣的人生觀。十幾年后,隨著他的成就不斷增強,他的人生觀也就成為成就帝業(yè),匡濟百姓了。

還有一種高者,就是自視學識淵博,見多識廣的人。王陽明曾對人說:“當初在龍場驛站時,聽我講心學的人都是蠻夷,和我聊天的人都是中土亡命之人,和他們聊良知,他們一聽就懂,手舞足蹈。后來和一些知識分子聊,總是處處碰壁。這就是聞見越多,良知被遮蔽得越重?!?

那么,是不是我們不進入社會,我們的良知就不會被遮蔽,而我們很容易就可成為圣人了呢?

王陽明大搖其頭說:

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而見聞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滯于見聞,而亦不離于見聞。

如果我們的良知被習氣所染而遮蔽了,那我們心發(fā)出的意就有了“善惡”,有了善惡,卻不為善去惡,你的人生觀也就有了善惡。解決它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光明我們的良知。

你的世界觀正確了,才有正確的人生觀。如果每個人的人生觀都是正確的,那這個世界就很容易進入大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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