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到了馬車，將賀風輕放在馬車里，回到了定州城，城里叫花子已經消失得干干凈凈，心想孫舵主得知了皇帝騙他們去京城的消息后，應該是將所有人派到各處去傳訊了。

我們找到城里的醫館，郎中給賀風把了把脈，又瞧了瞧傷口，道，傷口頗深，傷及肺葉，需好好將養。我將小云妹留在醫館服侍賀風，自己一人前往了劉伯溫算命的攤子。劉伯溫正在給人算命，見了我，忙收了攤子向眾人致歉。

到了劉伯溫的住處，我將那些扶桑的事一股腦的告訴了他。劉伯溫皺了皺眉，說皇帝抓了海丐幫的幫主，只怕眾弟子明知是陷阱，還是會過去想辦法相救。

我問道，這可怎么辦？

劉伯溫閉起眼睛，手輕捋胡須，不一會睜眼道，既然扶桑假扮燕王部下時謊說會發三萬兵佯攻京城，迫使京城駐軍無暇估計海丐幫子弟，那我們就真來個佯攻。若真的軍隊開到南京城，誰還管叫花子死活。

我問道，南京城邊真有燕王的軍隊？

劉伯溫笑道，天子腳下，怎會允許有非自己能掌控的部隊駐扎？只需叫青州齊王和南陽唐王各發一支軍隊便可。齊王與唐王對皇帝打算削藩之事非常不滿，與燕王曾多次協商，并歃血為盟。兩地相聚京城較近，約千余里，這便出發的話，下月初五則能接近京城。先皇在世時，本是將這兩處封地作為救急之用，若是有兵來反，可救援京城。沒想到當今皇帝上臺第一件事便是先要把這救急部隊給拆了。

我說誠意伯既然有了應對之策，那我就放心了。

劉伯溫道，你需趕緊前往北平。這次佯攻救下海丐幫，天子定然大怒，勢必會立即派兵攻打齊王和唐王，戰爭即將開始。我擔心那些忍者已前往了北平，若是燕王遇刺，其他王爺只能坐以待斃。燕王在北平抵御匈奴，兵力最多，與朝廷抗戰主要開得依靠燕王。

我告別劉伯溫后，回到醫館，賀風此時已醒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屋頂，小云妹正愁眉不展，見我回來后道，這倭寇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醒來后一句話也不說。

我轉頭問郎中，郎中道，此狀非藥能治。你們回去后多注意開導開導，讓他化去心結，這才是辦法。

我駕了馬車，匆匆出了定州。想起劉伯溫的話，對燕王非常擔心。途中小云妹對賀風細心照料，常言語逗他，或是說書給他聽，賀風卻仍是如同活死人一樣。起初幾日吃飯時，小云妹需用瓷勺撬開賀風的嘴，他才肯進食。后來好轉，已能自己吃飯，就是不愿說話。

這天我們到了保定，未及入城，城門已關。我將馬車駕到城外樹林邊，與小云妹一起吃了干糧。小云妹進了車里服侍完賀風吃飯，擠到我身邊來。

我們抬頭看著星空，小云妹忽然手一指，笑道，師傅，你看，這顆星星最亮。

我順著小云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那是太白金星。

小云妹道，啊，那不是太上老君的兄弟么？聽說他是個白發蒼蒼、和藹慈祥的老爺爺，法力高強，太上老君也未必是他對手呢。

我笑道，那只是神話。

小云妹頑皮的說，師傅，你幫我把太白金星請下凡來吧，讓我瞧瞧他是不是糟老頭子。你輕功那么好，一定能跳到天上。

我笑道，我輕功再好，畢竟不是飛。

小云妹雙手挽住我右胳膊輕搖，說師傅你跳一個嘛，當日我被賀風拎在天上，嚇得魂飛魄散，見你從地上躍了過來，如同神仙一樣，你不知道我當時是多激動多仰慕。我想在地上看你躍上去的樣子。

我被小云妹纏了一會，心想這幾日她照顧賀風，十分勞累，就答應了，跳下馬車，一個跺腳，人急速升上了空中。

此時已是十一月，夜里頗涼，風拍打著我的臉，感覺陣陣冰涼。過了好久，才停了升勢，借著月光，我低頭看向馬車，馬車已變得如同大拇指頭大小。我又望向保定城里，滿城燈火化作星點，如螢火之光。

快接近地面時，我大袖一揮，人緩緩落在地上。小云妹張大著嘴巴，滿眼崇拜看著我。

我笑道，怎么了？

小云妹道，師傅你才是太白金星。說著從懷里掏了一面小銅鏡給我，我對著鏡子一看，頭發與眉毛變得微白，手一摸，原來是深秋的冰霜。

我回到馬車上，小云妹靠在我手臂上，閉眼休息。

我說這些日子可把你累壞了，賀風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會恢復過來。

小云妹道，師傅，我和你一樣從小無父無母，早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賀風一直與父母生活在京城，陡然得知這些事，一時緩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

你們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馬車里傳來賀風的聲音。

小云妹十分驚喜，鉆進了馬車，說你終于肯說話啦！

賀風仍是問道，你們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欺騙了你們，背叛了你們，你們不該對我這樣。

小云妹道，那我們該對你怎樣？把你打殘扔到荒野給狗吃？誰還沒犯點錯誤的時候？我以前是個賊，還想抓了我師傅去朝廷領賞，我師傅對還是這么好，這是為什么？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改。所謂亡羊補牢，猶未晚也，又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下了苦海仍回岸，撞了南墻把身轉，見到棺材只落汗……

我接口道，吃塹長智不再犯，前事不忘是好漢。

小云妹跟著道，懸崖勒馬并不難，洗手金盤打不爛。

小云妹說完捂嘴撲哧一笑，轉頭向我道，師傅，方丈師公這些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賀風坐了起來，說對不起，我得回京城。

小云妹怒道，刀尊殺了你父母，那大長老差點又殺了你，你還想回到刀尊身邊去么？

賀風恨恨的道，我要回去親手殺了服部野一。我父母年幼年輕時便追隨著野一來到中原，不說有犬馬之功，起碼對他一直是忠心耿耿。不過是沒完成任務，又沒被擒成了俘虜，卻要他們剖腹……想是父母覺得我尚年幼，對我放不下心，這才未答應剖腹之事。那服部野一竟下手殺了他們。這狗賊，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非要逼死我父母才肯罷手。

小云妹道，這還不簡單？刀尊將你父母用來殺雞儆猴，以后誰完不成任務，你父母就是他們的下場。

賀風想站起來，忽然捂住胸口“哎喲”了聲又坐了下去。

小云妹連忙扶住他，道，你胸口受傷很重，一時半會好不了。況且憑你現在的武功，怎殺得了刀尊？你現在趕回京城，不過是送死。

賀風道，中原有話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我若是沒能殺得了服部野一，就將這條命送給他就是了……

小云妹道，上次你們師兄弟三人想要剖腹，你二師兄說過，我們中原有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怎么你現在就忘了？你現在打不過刀尊，是因你年輕，學藝時日尚短……

賀風道，就算將這忍術練得滾瓜爛熟又有什么用？這些忍術都是刀尊教我的。難不成我練到巔峰就能打得過他么？他還有不少刀術絕學沒傳給我。

小云妹道，什么絕學？不就是一刀流二刀流這樣不入流的招式么？你要想報仇我看并不難。你只要……

賀風問道，只要什么？

我接口道，你只要拜了我為師，學了我的武藝，或有可能打敗刀尊。

小云妹拍手笑道，正是如此。

賀風道，你真的肯收我為徒？

我道，那天我們見了劉伯溫的晚上，我就勸你拜我為師，只是你未答應。

賀風面有愧色，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你當我良心未泯，如今我……

小云妹道，別羅里吧嗦的，就問你一句話，拜不拜師？

賀風忙道，我拜，我拜。

我聽他愿意拜師，連忙轉過身。賀風想起身，小云妹走過去抱起了他，讓賀風雙腿跪了下去，賀風磕頭時，小云妹又小心翼翼的托住賀風胸口，怕他傷口破裂。

磕完頭后，賀風道，我服部賀風，扶桑江戶人士，承蒙師傅看得起，愿收我為徒，我定會跟隨師傅努力學藝，聽從師傅教誨，只要是師傅的吩咐，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去做，絕不違抗。從此我再也不做忍者，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不辜負師傅對我的希望。

我笑道，好，好。只要你是真心回頭，不管你是扶桑人還是中原人，在我眼里，都是我的好徒弟。

小云妹扶了賀風躺下，開心無比，對賀風道，快，叫我師姐。

賀風一愣，問道，我比你大，怎地叫你師姐？

小云妹道，你不知中原的規矩么？先入門者為大。莫說我是十五歲，就算我是五歲，也是你的大師姐。還不快叫？

賀風無奈，只得說，師姐，還望你多多指教。

小云妹哈哈大笑，作捋胡狀，道，好說好說，只要你乖，奶……姐姐我疼你。

我見賀風拜了我為師，心里很高興，小云妹多了個師弟，也是興奮異常，大家談了一宿話，直到清晨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