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小云妹這番話，胸口奇悶，難受異常，突然胃里上涌，吐出一口黑血來。那黑血腥味奇重，大長老聞到情不自禁退后兩步，用袖子遮了口鼻。

小云妹見我吐了血，忙停了哭，慌道，師傅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只感覺自己血脈噴張，心跳加速，忽然間恢復了氣力。一運內勁，渾身骨骼響個不停。

大長老聽到我渾身骨骼在響，不解，問其他人怎么回事。眾人面面相覷，均不明道理。

我轉頭向小云妹道，小云妹，我和你師徒緣分未了，何須等到下世再續前緣？

大長老見我突然變得神采奕奕，又聽我話里有話，連忙喊道，這賊子怕有詐，也不用等壓回到京城再處置，大家這就殺了他們。

說完數十人一起舉刀慢慢靠了過來。

小云妹滿眼喜色，說師傅你……

我說還記得那店小二么？你現在就運起妙真心法，記得氣守丹田，心無旁騖。狂風暴雨，我自守一葉小舟；電閃雷鳴，我獨立一座蒼山。

小云妹聽我說到妙真心法里的守字訣，早已會意，閉上了雙眼，默運妙真氣。

大長老心下疑慮，不知我要搞什么鬼，怕多等一刻會節外生枝，連忙用扶桑話哇哩哇啦的亂喊，眾人一起擁了過來，舉刀劈向我們。

我聚氣于喉，運氣十成內力，猛的抬頭看向眾人，忽然張嘴吼了起來。

這獅子吼是自我氣通乾坤以來首次全力使用，我感覺嘴巴如同火炮一樣，聲音一出，頭不禁往后仰了仰。這聲吼叫響如千鐘齊鳴，氣如萬馬奔騰，吼聲所到之處，發聾振聵。

眾人被獅子吼一震，就像被鐘錘擊打的銅鐘一樣，瞬間被彈飛出去，撞到各面墻上，狠摔在地上。不少人身子扭了扭，吐了口血，腦袋一歪，或死或昏。那大長老抬頭看向我道，你……

我輕輕一躍，躍到大長老身邊，莫正此時正掉在他身側。我腳踝受縛，只得左腳踩劍柄，待劍身翹起來，右腳腳尖一挑，莫正便旋著往上急升，插在梁上，我跟著躍起，背朝著莫正，雙手微張，在莫正劍鋒上一蹭，手腕處繩索立斷。下落時我順手拔下莫正，在空中割斷腳踝繩索。

落地后，那大長老已掙扎著站了起來，雙手握著武士刀，巍巍顫顫。

我對他說，你剖腹吧。說完奔向小云妹，小云妹已倒在一側，昏迷不醒。我割斷小云妹的繩索，將小云妹扶正，雙手貼她背上，緩緩輸送真氣。不過片刻功夫，小云妹“嚶”的一聲，醒了過來，我將真氣在小云妹體內走了幾遍，見小云妹無恙，這才收手道，沒事了。

小云妹撲身入懷，喜道，師傅，我們都沒死，我好高興！

我撫了撫小云妹的秀發，笑道，師傅在這里，誰也別想帶走你。我們去瞧瞧賀風。

此時忽然聽到有人“啊”一聲，接著是倒地的聲音，我和小云妹同時往發聲之處望去，見大長老側臥在地上，腹上插著長刀，雙手抖個不停，血順著刀柄流得到處都是。大長老顫聲道，幫……幫我……

我站起身來走到大長老附近，雙手合什，默念阿彌陀佛，瞬間拔劍一揮，大長老身首異處。小云妹不敢看，扭頭道，活該。

我和小云妹走到賀風旁，小云妹蹲下用手探了探賀風的鼻息，說這倭寇命大，還沒斷氣。

我解開賀風的上衣，只見賀風胸口被武士刀割出了兩道長長的傷口，傷口處皮開肉綻，血流個不停，連忙點了傷口四周穴道給他止血，小云妹從懷里掏出金創藥，給賀風傷口敷了藥，又將裙子里襯撕開，撕成一條條給賀等做了繃帶。

我見小云妹小心照顧，問道，之前你罵他罵得那么恨，怎地又肯救他？

小云妹笑道，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見什么都是美好的，看到他也不怎么覺得惡心了。況且這倭寇受傷前聽大長老要娶我，曾替我求饒，總算他的良心沒被狗吃個干凈。我現在想想，他出賣我們，不過是想早日回去父母相聚，雖對我們不義，卻也是至孝之人。只可惜他的父母……

我道，小云妹，你年紀不大，卻有這份度量。我當日被櫻靈背叛，只覺得心灰意冷，卻不曾想過櫻靈的難處。

說著，情不自禁嘆了口氣。

小云妹邊幫賀風包扎，邊安慰我道，師傅，有些話我一直沒敢問你，我自認識你開始，你總是很消沉，有時與你談到櫻靈姐姐，你滿臉懊惱之色。我猜想定是你為沒能抓住櫻靈姐姐懊悔。不知道我說的是不是？

我點頭道，不錯。在武當后山崖頂，我墜入空虛，見到佛祖金像，佛祖曾言我本可以抓住她的，只是我內心覺得她背叛于我，便未出全力。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會我明明已握住了她的手腕，為什么又被她脫了手……

小云妹道，是你多心了。縱是你對櫻靈姐姐有芥蒂，她懷中的可是你的骨肉，你那會就算不打算救櫻靈姐姐，又怎會不想救自己的孩子？所以，并非是你未全力施救，而是你沒想到櫻靈姐姐主動掙脫。

聽完小云妹這一講，我豁然開朗，點頭道，你說的是。

我倆正說這話，突然門口走進七八個人來，一看穿著，是海丐幫的弟子。這些人進來見地上躺了不少人，嚇了一跳，轉眼看見我們，上來抱拳問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我道，你們可是定州分舵弟子？

那人道，正是。昨日收到舵主傳信，要我們相聚這觀音廟迎敵，我等一直在北面乞討，南邊這里并不太熟，走錯了不少冤枉路，這才摸到這里。不知閣下是何人？是友是敵？

我道，我是少林寺智山。

那人喜道，原來是自己人。只是不知……

我搖了搖手，說我沒空讓你們試我是真是假了。這些躺地上的是扶桑忍者，他們冒充燕王部下，傳信道讓你們海丐幫下月初五去京城營救你們幫主……

那人道，什么營救我們幫主？

我道，你們兩位幫主被皇帝騙去了京城并捉拿住了，皇帝花錢收買了這些扶桑忍者，讓他們冒充燕王部下四處騙海丐幫的分舵，說下月初五去營救……

那人又道，皇帝抓我們海丐幫幫主做什么？

我道，捉了你們幫主，便可以讓你們一起在下月初五……

那人又想說話，我怒道，有完沒完？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那些人嚇了一跳，道，你說，你說。

我繼續說道，讓你們下月初五前去京城救幫主，皇帝已準備了幾十萬大軍等著你們前去自投羅網，將你們海丐幫的大半幫眾滅了，好削減燕王的勢力。

等了一會，大家見我不再說話，有人問道，說完了么？

我點頭道，說完了，事情就是這樣。你們趕緊回分舵去將我說的稟報你們舵主，若是不信我是智山，可問商水分舵的王舵主，我與他相識，你們可將我的面貌告訴他，問他是也不是。

那人道這還不簡單？我瞧地上的人并未死絕，只需將還活著的押回分舵逼問便可。

我點了點頭，說不錯。你們趕緊回分舵去吧。

大家挨個翻了翻，約莫還有十來人有氣，海丐幫的弟子用魚叉指著其中一人問道，你是不是扶桑忍者？是不是奉命前來騙海丐幫？若有半句虛言，直接捅死！

那人慌忙點頭，說大兄弟饒命，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海丐幫的弟子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們不在海邊好好做你們的倭寇，卻跑來中原陷害我們海丐幫眾，若是被你們得了逞，我海丐幫十幾萬弟子焉有命在？那海丐幫的弟子越說越氣，一魚叉捅了過去，血濺了自己一臉。

旁邊清醒的忍者雖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卻都扭頭見到了這一幕，嚇得又哭又喊。

海丐幫的眾人只留了四個活口，其余人全部捅了干凈。我本想阻止，小云妹卻拉著我不肯松手，低聲道，這些人放回去一個只會害更多的人。我一怔，正在猶豫間，海丐幫的眾人背負了四個忍者，有人向我拱手道，多謝智山法師警示，大恩大德永不敢忘，我們這就回去告訴舵主真相。

待海丐幫的眾人走后，我與小云妹走出去劈了不少樹枝樹干，給賀風又一次做了擔架。

小云妹和我一前一后抬了賀風，路上小云妹笑道，我們居然救了這倭寇兩回。也不知我們前世是不是欠了他，還是他前世救過我們。

我問道，小云妹，你信前世后世么？

小云妹點頭道，我信，小時候我阿嬤常和我講，這輩子積了徳，下輩子便會投胎做了大戶人家的公子活小姐享受清福；若這輩子只做壞事，下輩子便投胎做牛做馬，讓人欺負。

我接口道，我不曾聽過你阿嬤的事，不如說來聽聽。

小云妹道，我生來就只有阿嬤在，阿嬤年事已高，為了撫養我吃了不少苦。我記得她腿腳不便，走路時總會一瘸一拐，每日總要下地種菜收菜。我記得當時我很淘氣，常不聽阿嬤說，四處惹事生非，阿嬤只得四處道歉。每次我惹事，阿嬤從不罵我，我睡覺時她還常哼兒歌給我聽呢……

小云妹說著說著，哼起歌來，輕聲唱道，月亮走，我也走，我給月亮趕牲口，一趕趕到天河口，又吃饃饃又喝酒……

小云妹邊唱邊點頭打著節奏，兒歌換了一首又一首，我在她身后就這樣看著她，許久不曾感覺過的幸福，好像又回到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