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憑著這一點(diǎn),她有信心能夠說服他。
可她怎么都沒料到,她竟然連裴聿都還沒見著,就被警衛(wèi)給趕了出來。
裴聿坐在辦公桌前,下巴曲線緊繃,那雙深邃的黑眸直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神色肅然。
其實(shí),在今天早上母親告訴他明晚兩家將于餐廳見面時(shí),他就已經(jīng)料到這個女人會主動過來找他。
電腦屏幕上的,正是大樓門口攝像頭傳過來的畫面。畫面里,那個小女人鍥而不舍地想要說服前臺小姐放她上去,可是,多番皆是勸說無效。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
這還是頭一回,他見到她竟然能夠壓抑住自己的脾氣,在一次次面對別人的冷臉下仍然沒有暴走。
修長的長指一下下地在桌面前有規(guī)律地敲打,隨后,他拿起桌上的座電撥了一通電話,放下后繼續(xù)百無聊賴地看著。
不多時(shí),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畫面中,與蘇涼交談了一番,幾分鐘后,蘇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轉(zhuǎn)身離開。
他伸手將屏幕關(guān)上,等了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宋磊走了進(jìn)來,直到走到他面前才止住了腳步。
“那位蘇小姐已經(jīng)走了,不過,她托我給你帶話,說是她今晚在私享會等你,等到你出現(xiàn)為止。”
把該交代的話交代完,宋磊一改正經(jīng)模樣,扯起嘴角一臉揶揄地笑了起來。
“這蘇小姐,就是在泠家訂婚宴上強(qiáng)吻你的女人吧?那事可是一夜間就在這圈子里傳開了,過去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對我們裴少用強(qiáng)的啊?這蘇小姐倒還是第一人!”
裴聿不語,那雙眼深得就像是不見底的幽潭。
“少來這八卦,出去干活!今晚給我呆在公司里加班!”
聞言,宋磊一陣哀嚎。
“你欲求不滿也別拿我來出氣啊!你裴少是誰?有哪個女人敢不買你的賬?就算是人家不鳥你,你也可以直接撲倒拆骨入腹再說嘛!反正,她對你用過一次強(qiáng)的,換你強(qiáng)她一次,這很公平!”
他笑,卻有些心不在焉。
“釣過魚沒有?釣魚最重要的,就是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只要魚餌夠誘人,時(shí)間夠長,不怕魚兒不上鉤。”
宋磊剛開始還聽不懂他的話,仔細(xì)斟酌了以后,雙眸倏然瞪大。
“你夠絕的!”
他絕嗎?不,他還能更絕一點(diǎn)。
宋磊退出后,他直接就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神色篤定。
為了與裴聿更好地談話,蘇涼特地訂了一個包廂。私享會的包廂很大,但它最大的特點(diǎn)就是,隔音很好。
離開以后,她就一直都等在這,從白天等到夜幕降臨,那個她所等待的男人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
這本是沒有多大勝算的戰(zhàn),可她除了迎戰(zhàn),似乎再無其他選擇。她只能用低人的姿態(tài),來哀求裴聿能夠出面取消這次的訂婚。
在找上裴聿之前,她就已經(jīng)將最糟的情況捏算清楚。
然而,在她等至絕望,那扇一直緊閉的門突然開啟,她才意識到,這一晚,是她二十三年來的一場噩夢。
墻上的時(shí)針,指向了晚上九點(diǎn)。
蘇涼看著站在門口的裴聿,今晚的他似乎與平時(shí)不太一樣,黑色的襯衣打開了最上頭的兩顆紐扣,西裝褲包裹住的雙腿修長,只是倚在門邊淡淡地睨過來,舉手投足間就已然透露出一種慵懶。
然而,這樣的他,卻讓她隱隱覺得有些危險(xiǎn)。
蘇涼顧不得這些,她已經(jīng)沒有時(shí)間了,蘇天釗雖然說明晚裴蘇兩家只是見面,可她敢肯定的是,明天晚上,兩家就會干脆把婚事給訂下來。也就是說,她只有今晚這一段時(shí)間。
她站起來走了過去,在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
“過來坐吧!我讓服務(wù)員上菜。”
她沒說自己究竟等了有多久,只是笑著招呼他到桌前坐下,隨后走到門外讓服務(wù)員趕緊把菜端上來。
可是,當(dāng)她剛走回桌前,他冷不妨就丟下了一句話。
“我吃過了。”
蘇涼的身僵硬,好半晌,才勉強(qiáng)扯起一笑。
“這里的菜不錯,要不……”
“你是要我撐著?”
他都這么說了,她再繼續(xù)勸說下去就是強(qiáng)迫。一時(shí)之間,她沉默了下來,就在此刻,服務(wù)員開門把菜肴端上,仔細(xì)地?cái)[滿了一桌。
等到服務(wù)員離開,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沒有說話。
反倒是裴聿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服務(wù)員一同放在桌上的一瓶紅酒,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興味的笑。
“這可是05年的,蘇小姐真是舍得啊!”
蘇涼放在腿上的手松了緊緊了松,深吸了一口氣準(zhǔn)備開口。
“我……”
只是,不等她把話說完,他就站起身來,順勢拿起那瓶紅酒看了看。
“這可是好酒,只可惜不該用在這樣的飯局,顯得有些浪費(fèi)了。我倒是有一個好的去處,不知道蘇小姐愿不愿意賞臉?”
他雖是這樣詢問她,但臉上的神色卻是理所當(dāng)然。
她闔上了雙眼,隨后睜開。
她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不是么?
“好。”
得到這一個回復(fù),裴聿似乎極為滿意,招來服務(wù)員就要付帳。
蘇涼拿過皮包想要拿卡,他伸手制止了她。
“我裴聿從來都不會讓女人付錢請吃飯。”
她想要說些什么,他卻先把自己的卡遞了過去,她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明明是她邀請他過來的,可付帳的人是他。這樣一來,她便又欠他一筆了。
付了錢,她跟在他的身后步出了私享會,坐上了那一臺瑪莎拉蒂。
路燈如同鬼魅般快速地略過,她坐在副駕駛座,側(cè)過臉看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心里像是被石頭壓住了一樣,又重又堵。
終于,半個鐘頭后,瑪莎拉蒂在一家名為“迷宮”的夜會前停了下來。
“迷宮”是熹市最大的夜會,位于熹市最繁華的地段,酒吧街的盡頭。它可以說是熹市最有名的象征,凡是來熹市的,沒有人會錯過這個讓人醉生夢死的地方。
入夜后,“迷宮”便成了這里的王者。墮落糜爛,是這里的人最愛的,甚至,會有些人在這個地方偷偷地進(jìn)行非法交易。
然而,這里是三不管。也不知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迷宮”就被認(rèn)為是人間天堂,扭動的軀體,曖昧的眼神,還有讓人瘋狂的音樂。喝下濃如火燒的烈酒,借由醉意一晌貪歡的,比比皆是。
對于這里,蘇涼并不陌生。
回來熹市的這半年,她曾經(jīng)來過兩次,一次是跟著兩個表哥一起過來開開眼界,而另一次則是與工作室的人過來玩。
但是,像這次只有他們兩人,倒還是頭一回。
貴賓房與其他包廂相比更顯豪華,邊上還有一扇落地玻璃,能夠看清樓下大廳的狀況。她想了想,記得有一次她曾經(jīng)進(jìn)入舞池跳舞,卻從未發(fā)現(xiàn)樓上包廂有這么的玻璃窗存在著,看來,是一扇只有單面透的玻璃。
這樣的惡趣味,讓她難免有些抵觸。只要想到在這包廂里樓下的情況是盡收眼底絲毫沒有秘密,她就蹙起了眉頭,忍住心頭的那種反感。
這夜會的主人,估計(jì)不是什么好人吧?而身為這里常客的裴聿,估摸著也是所謂的人面獸心。
貴賓包廂就是貴賓包廂,隔音比其他包廂要好得太多,幾乎是他一關(guān)上門,就聽不見外頭的任何聲響。
裴聿徑自就在深紅色的沙發(fā)處坐下,懶懶地翹起了二郎腿。
服務(wù)員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陸續(xù)將酒擺上兌好,這才重新退了出去。
包廂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涼想起跟過來的目的,便強(qiáng)迫自己扯起一記笑,主動拿起了其中一杯酒。
“我知道以前我有很多得罪你的地方,我今天就是想要跟你誠心道歉的。我干了這杯酒,我們之間的瓜葛兩清吧!”
說著,她便將杯子湊到唇邊,一仰頭,全都喝光了。
裴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沉默不語。
她咬了咬牙,又拿起了另一杯,對著他說盡好話。
“是我年紀(jì)輕不懂事,不該處處讓你難堪。我錯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一杯接著一杯的酒滑入喉嚨,即使是兌了綠茶沒了原先的濃烈,胃的地方卻還是不可避免的火辣辣的讓人難受。她今天一大早就從蘇天釗的口中得知那樣的消息,之后便是馬不停蹄地去找他,再到私享會去等,因此,這一整天下來,根本就顧不得吃上東西。
幾杯下肚,昏眩感一陣陣地襲來。
裴聿并沒有出手阻止她。
他看著她一杯杯地喝,甚至桌子上將近一半的酒都進(jìn)了她的肚子,他依然是一副悠閑的模樣,絲毫沒有阻攔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