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8年7月20日于倫敦

親愛的兒子：

有這么兩種類型的心理，其中的一種妨礙人們成長為相當重要的人物，而另外一種通常會讓人變得荒唐可笑。我所說的第一種心理，就是懶惰心理；第二種心理，就是只注重無關緊要的瑣事的心理。我希望你不要產生這兩種心理中的任何一種。產生了懶惰心理的人，對任何事情都不愿費力地打破砂鍋問到底，一碰到第一個困難（每一件值得了解的事情，或值得獲取的東西，人們在了解它或獲取它的過程中都要遇到一些困難）就氣餒。這樣的人淺嘗輒止，知難而退，安于現狀，因而只能掌握一些非常膚淺的知識，寧愿處于無知的地步，也不愿稍微麻煩自己。這些人認為世上絕大多數事情都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事實上，只要人們兢兢業業、鍥而不舍地去努力，世上幾乎沒有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產生懶惰心理的人看來，困難似乎無法克服，而且他們總會為自己的懶惰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去關注同一件事情，對于他們而言就是過于費力的苦差事。他們只能走馬觀花、浮光掠影地看待一切，從不去認真思考，也絕不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事物。簡而言之，他們從未通過自己的苦苦思索來得出結論。這樣帶來的后果，就是當他們在眾人面前談起有關這些事物的話題時，他們只會發現自己是多么的無知，多么的淺薄，根本無法正確地解答任何涉及那些話題的問題。

我奉勸你千萬不要一碰到困難就氣餒，畏縮不前。你需要下定決心，對每位紳士應該熟悉的那些事情要刨根問底。有些藝術或科學只能用在某些特定職業上，對于不打算從事這些特定職業的人士來說，沒有必要深入了解那些藝術或科學。比如，筑城術和航海，你只需要對它們做一個簡要的了解，在和別人聊天時能夠簡單地講述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就足夠了，你沒有必要深入、透徹地了解它們。不過，我順便想提醒你一下，你對筑城術多了解一些，它將來還可能派上不小的用場。戰事、包圍之類的詞語，在平日的聊天中經常會提到，如果對它們知之甚少，就會讓人覺得自己知識貧乏。

還有一些學科的知識，對于每一位紳士來說，無論他打算從事的職業是什么，都應當很好地了解它們。比如語言學、古代歷史和現代歷史、地理、哲學、邏輯學、修辭學等等。具體到你來說，歐洲各個國家的憲法、軍事狀況，都需要詳細地了解。我承認，這些知識浩如煙海，學起來有些難度，而且肯定會給學習者增添許多麻煩，但你只要樹立積極的心態，并養成刻苦好學的良好習慣，他就可以克服它們，而且你很快就可以得到十分巨大的回報。

一個人如果產生一種只注重無關緊要的瑣事的心理，那么他便缺乏遠大的抱負，他可能時常比較忙，但到頭來卻是碌碌無為。他們往往把一些瑣事作為大事對待，往往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他們那些本來只值得花在干大事業上的寶貴時間與精力，卻都浪費在微不足道、無關輕重的小事上了。小裝飾品、蝴蝶、貝殼、昆蟲等，成為他們最嚴肅的研究對象。當他們與別人交往時，他們考慮的，不是對方的品格，而是對方穿了什么樣的衣服。他們去看一場歌劇時，留意最多的并不是這場歌劇的意義所在，而是演出現場那些花里胡哨的裝飾。他們有機會前去宮廷時，注意的并不是宮廷的政局，而是宮廷內舉行的典禮。這樣利用時間，其實就是在浪費時間。你從現在起還有三年黃金般的時光，正如我曾經告訴你的那樣，你能否利用好這三年的時光，將直接決定著你三年之后的人生走向。看在上帝的分上，請你對此予以鄭重考慮。你打算把這些時間白白地浪費在無所事事上面或碌碌無為上面嗎？或者你打算以一種很快就能夠讓你得到快樂、樹立形象和培養品格的巨大回報的方式，去利用你的分分秒秒呢？我對你的選擇不會抱任何懷疑。只閱讀一些有用的書籍。開始的時候，你可以閱讀一些基礎知識，遇到問題不恥下問，等到你打下堅固的基礎時，再去閱讀比較全面而高深的書籍。你在和他人交談的時候，可以多談一些比較有用的話題。歷史點滴、文學事件、某些國家的海關、爵士的地位等作為談論的話題，肯定要比把天氣、衣著或無聊的故事作為談論的話題更好，因為談論后者不會讓你增長多少有用的知識。國王與偉大人物的品格，只能通過與他人交談的方式來了解，因為在他們的有生之年，這些東西絕不可能被實事求是地寫出來。因而，它應當成為一個既有意思、又有教育性的話題，而且它還讓你有機會觀察到對國王與偉大人物懷有不同感情和持有不同觀點的人們，口中說出來的國王與偉大人物的品格存在多么巨大的差異。你不要恥于、也不要懼于提出問題，你絕對不會因為提出問題而被別人蔑視，而且讓他人解答你的問題，非常有助于你及時消除疑問，更好地學習新知。

在此，我想強調一點，那就是你一定要注意說話與提問的方式。世上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講述，去提問。比如，你既可以采取表面上看來充滿信心的方式，也可以采取上流社會常用的說反話的方式，還可以采取十分明智的方式。知道在什么時候和什么場合需要采取什么方式，就屬于你在這個世界所要掌握的知識中的一個偉大部分。一個人的雅致、禮貌和講話的形式，在這方面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我深信，同樣的事情，如果被一位彬彬有禮的人以充滿魅力的方式，優雅而清晰地說出來，肯定會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然而，如果被一位毫無優雅可言的人以枯燥乏味的方式，笨拙而含糊地說出來，肯定會令人生厭。詩人們在描述美麗的女神維納斯時，總愛用上“端莊、雅致”之類的詞語。離開了它們，女神維納斯便會在人們的心目中失去美麗的光環。掌管智慧、技術和工藝的女神密涅瓦，也應該被給予此類贊譽。你在祈求神靈給予自己幫助和支持時，應該吐字清晰，而且要使用你所能想象得到的贊譽之詞，同時做一些表示虔誠的動作。

再見！

請你不要誤解我，認為我只要求你說話時風度優雅，語言純正。其實，除此之外，我還要求你說話文雅，發音清晰。正是出于這個目的，我才讓你時常大聲給哈特先生朗誦文章，背誦一些演說詞，并且演說一些劇本的片段。你要知道，離開了文雅、悅人的清晰發音，你的優雅風度頓時將變得分文不值。

代我向哈特先生問好，他的康復讓我感到十分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