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8年5月31日于倫敦

親愛的兒子：

今年和隨后的兩年是你一生中一個如此重要的階段，為此我不得不情不自禁地向你重述我的勸告、要求和懇求，并再次希望你能夠充分利用好它。你現在浪費的每一寸光陰，都會給你的品格培養與個人進步造成巨大的損失。如果你現在能夠利用好每一寸光陰，那么你就把握住了自己的未來，并能夠給自己帶來巨大的收益。你必須趁這兩三年時間，在知識領域為自己打好基礎。如果你把這段黃金時間荒廢掉，那么等你將來再想建立人生的理想大廈時，你會發現已經來不及為它去打堅實的基礎了。因此，我懇請你利用好現在的點滴時間，不辭勞苦地積累知識。離開了知識，你永遠無法傲然挺立于這個世界，你只能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活在這個世上。

你不妨考慮一下你現在的境況。你既沒有職位上的優勢，又沒有可以為你做后盾的巨額財富。當你真正到了需要邁向高層的關鍵時刻時，我可能已經與世長辭。到了那個時候，你除了依靠自身的價值之外，還能夠依靠什么呢？如果你自身具有足夠的價值，那么它本身必定可以讓你穩穩地立足于這個社會，它本身也必將成就你的美好前程。我時常聽到過，也讀到過懷才不遇的事例，但我更常看到（而且我更常說起的），則是自身有價值的人，盡管歷經艱辛，但最終其價值得以充分體現，其才能也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回報。我這兒所說的自身價值或自身才能，指的是美德、知識與禮貌。關于美德，我不想再給你談更多了；美德自有其可貴之處，它的作用不可估量。我在此只想明確告訴你，離開了美德，你將成為最不幸福的人。

關于知識，我時常告訴你，而且我也知道你深信，無論你將來的遠大抱負是什么，它對你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然而，知識浩如煙海，人生短暫，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獲取所有的知識，人的頭腦也無法享用及消化所有的知識，因此我要向你指明哪些知識對你特別有用，而且通過應用，你可以完美地掌握它。希臘語及拉丁語的古典知識，每個人都很有必要掌握，因為大家已經形成了這種共識。而且源自拉丁語的ILLITERATE（文盲）一詞，在人們通常看來，意指對希臘語和拉丁語一竅不通的人。我希望到目前這個時候，你基本上已經掌握了這兩門語言。這樣的話，在隨后的兩年多時間里，你每天只需要抽出很少時間學習它們，積少成多，最后你便能夠完美地掌握它們。此外，你還必須花些時間，去學習修辭學、邏輯學，一點兒幾何學和天文學的概況。我不要求你深入鉆研其中的任何一門，但你應當對它們都有所了解。考慮到你的奮斗目標，對你尤其有用、尤其必要的知識，包括現代語言、現代歷史、年代學、地理、國家法律等等。你必須能夠說各種現代語言，而且要說得和各個國家的本國人一樣純正而準確，這是由于誰無法輕松流利地說一種語言，誰就在交談中永遠無法占據上風，也無法受到說這種語言的當地人的同等對待。法語方面，你已經學得不錯，今后你必須廣泛地使用它，一天天更好地了解它，直到最終讓我感到徹底滿意。至于德語，我想到了這個時候，你已經學得很好了，而且在你離開萊比錫之前，將能夠更加熟練地掌握它。至少我確信你能夠做到這一點。隨后你要學習的，就是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實際上，對于了解拉丁語和法語的人來說，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學起來非常容易，學習這兩種語言都不會花你太多時間，也不會給你帶來太多麻煩。現代歷史，在我看來特別是過去三個世紀的歷史，應當成為你不斷關注的對象。同時，你還必須特別注意學習與歐洲各個強國密切相關的現代歷史。你需要把這種學習同年代學和地理認真地結合起來，也就是說，你需要記住每個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日期，而且在閱讀的時候手邊要有地圖。這樣一來，你就可以不斷地在地圖上查找出書中提到的每個地方，而且這也是你牢記地理知識的惟一途徑。如果你離開地圖，只是去死記硬背一些地理知識，你可能很快就能記下來，但沒有過多久，你就會把它們忘掉。

禮貌，盡管是真正價值的最后一個，也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個成分，然而它的用處卻不能小瞧。它賦予美德和知識額外的力量與光澤，大大增加了美德與知識的吸引力。禮貌為美德的培養和知識的獲取鋪平了道路，我想越來越多的人將意識到禮貌的重要性。請你記住，禮貌可給人帶來說不盡、道不完的益處。因此，你需要竭盡全力去培養自己的禮貌。

時間對你來說非常寶貴，未來兩年的時間可以說稍縱即逝，你一定不要虛度它。兩年之后，你必須走向社會，面對紛繁復雜的現實，而且你不可避免地要在人際交往上花費時間，除了做好本職工作之外，你還有一些個人愛好要占用你的時間。所有這些，都會使你無暇著手學習一門新學科的知識：你的確可能通過合理分配時間，能夠擠出一些時間去建成你一直在建設的知識大廈；但你永遠也無法再找到足夠的時間，去為一座新的知識大廈打下良好基礎。

我相信你能夠理解這些道理，我希望你還能夠認識到，盡管你覺得你現在學習挺刻苦的，但你還有努力提高的余地，你還應該再刻苦一些。我親愛的兒子，看在上帝的分上，一點一滴時間你都不要浪費，因為現在的一點一滴時間能夠發揮出它的最大用途。你未來的命運、品格和在社會上的形象，完全取決于你是否能利用好未來兩年的時間。如果你確確實實利用好了它們，你還有什么合理的愿望屆時不能實現的呢？如果你的的確確沒有利用好它們，我還能有什么理由不為你的前途憂心忡忡呢？

在我們這個國家，我只知道你一開始接受的教育，就是為將來進入外務部做準備的。如果你能夠朝著這個遠大目標鍥而不舍地追求，通過勤奮刻苦而不斷提高自身素質，早日讓你自己成為國家必不可少的合格人才，那么你就可以首先在國外做我們國家的一名外交公使。在這個崗位上鍛煉幾年之后，你就可以回到國內，朝著國務大臣的位置努力。我們的許多大臣都曾經在外務部任過職，然而在任職之前他們十分缺乏外交事務方面的知識。他們中有許多人甚至連一門外語都不會說，而且所有的人都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外交禮儀訓練，這導致他們在前去他國的宮廷時，形象較差，不能受到很好接待。他們只是隨隨便便地處理公務，這種做法自然存在許多缺陷：他們無法了解到他國宮廷的內幕情況，因為這需要的是暗示與聊談；他們無法猜測到對方的觀點，因為這需要了解對方的興趣。他們漸漸發現自己不適合做外交工作，過不了多久就對自己的外交使節身份感到厭煩，并迫切地回到國內。可由于他們缺乏真才實學，終究無法獨當一面，成就一番事業。

如果你是一個時刻留心、善于思考的人，那么你與他人的每次交談，都會讓你受益匪淺。從這一點來看，每次集體活動的主題，都會為大多數人所談論，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可為你提供獲得一些信息的機會。其實，交談與讀書是獲取知識的兩種最佳途徑。從威斯特伐利亞條約到烏得勒支條約，每一個重要條約都有相關的歷史知識，我建議你認真閱讀它們。佩里所寫的有關威斯特伐利亞條約的歷史，就是值得學習的很好內容。尼米古恩、瑞斯威克和尤特里奇所寫的歷史，文筆并不是那么好，然而它介紹的知識卻非常有用。前段時間我向你推薦的那本對開的書，確實是一本好書，你在碰到17世紀簽訂的任何條約時，都應該參考一下它。

總而言之，如果你樹立了成為一個有重要影響力的人物這一遠大志向，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風光無限的話，那么你必須現在就付出辛勞。沒有踏踏實實的知識積累，一個人的成功便無從談起。只要你順利地獲取到知識，那么你在獲取知識的過程中付出了的所有艱辛，必將得到十分豐厚的回報。我希望你在心里嚴肅地思考我講的這些話，而且你可以捫心自問，我所做的這一切，是否都是在為你著想。我給你提出的忠告，都源自我的人生經驗，源自我對你的關愛，我衷心希望你能夠聽從忠告。

代我向哈特先生問好，并告訴他說，我已經收到了他24日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