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1.3 突破增長的極限

雖然包括美國、德國和中國在內的制造業大國,紛紛摩拳擦掌,希望能夠在工業互聯網時代取得領先地位,但是,一些不同的聲音卻在質疑著這一浪潮給人類帶來的未來前景。

這個問題是直接而且尖銳的,那就是,工業互聯網所代表或催生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到底能給我們帶來什么?

從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來看,無疑人類的生產力獲得了極大的解放,生產效率的提升極其巨大。人類在歷史上第一次可以用較少的投入,利用機械和電力的強大力量,產出更多的產品,使人類過上更加富足的物質生活。而且發達國家人口的工作時間也越來越短,獲得的相應福利也越來越高,這是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帶給人類的物質上的巨大進步。那么第三次工業革命,也就是以互聯網為代表的工業革命到底能帶給我們什么呢?

一些學者在質疑從生產資料產生的效率方面,通信和信息技術并沒有為生產率帶來巨大的變化。據統計,1939年到2000年是美國經濟的躍進期,人均生產率年增速達到2.7%。然而在社交網絡、智能手機和人工智能席卷一切的2000年到2013年,人均生產率年增速卻降到了0.9%。也正因為此,1987年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經濟學家羅伯特·索羅(Robert Solow),提出了著名的“索羅悖論”,即雖然企業在IT方面投入了大量資源,但從生產率上看卻收效甚微,他說,“我們到處都看得見計算機,但就是在生產率的數據上看不見計算機。”

如何解釋索羅悖論,在經濟學界一直充滿爭議。美國西北大學的羅伯特·戈登(Robert Gordon)認為,最近幾年科技創新的實質性進展,并不像其表面那樣令人振奮,且不足以抵消人口結構變化、不平等現象和以美國為代表的主權債務危機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同時,因為信息技術、通信技術的快速推進和實施,造成了勞動力市場的所謂空心化,也就是說絕大部分的勞動群體的收入并沒有獲得相應的提高,而少數知識精英階層卻在此期間獲得了巨額報酬,巨大的利益被那些掌握知識和高技能的人群攫取了。據統計,1991年到2012年間,英國年均實際工資增長為1.5%,美國為1%,德國僅為0.6%,遠低于同期經濟的增速。西方的知識精英們在詢問,信息技術真的可以帶來第三次工業革命嗎?

在中國,我們也面臨著類似但不同情境下的挑戰。

今天的中國經濟,實際上面臨三個巨大的困擾:產能過剩、過度投資和巨額債務。雖然中國政府已經調整了經濟政策,希望通過創新驅動和產業結構調整,使中國經濟重新駛上一個快車道,但是這個過程無疑是痛苦而且緩慢的。中國在過去20多年所累積的巨大產能,需要一個相當長的消化時間。僅以鋼鐵為例,據英國《金融時報》統計,中國的鋼鐵產能已多達每年10億噸,實際產出為7億噸,占全球鋼鐵產量的46%。因為中國鋼鐵產能的過剩和生產速度的減緩,2014年以內世界鐵礦石價格已經下挫了50%,也凸顯了中國經濟結構調整對全球經濟的重大影響。

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以互聯網為代表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到底會對中國的經濟結構調整和發展帶來什么影響?

我認為,工業互聯網將為中國新一輪的經濟增長形成推動,但是需要經過一個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凸顯工業互聯網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為,互聯網與工業相結合的增長方式跟過去機械和電氣時代所代表的實物性增長特征完全不同。這里的根本差異在于,互聯網以及支撐它的數字技術,其背后所需要投入的原材料價值是極其微薄的,它需要的更多是知識、技能這樣的高智商人力投入。而且互聯網自我顛覆式創新的速度極快,它的增長和獲利方式完全不同于我們所熟悉的實物性增長方式。在這一點上,用實體經濟的視角和思維方法無法理解,也更不能夠去預見未來的變化。

在這里我試圖用一個假設的模型來解釋,當技術帶來效率提升的時候,它對整個產業的整體增長影響的曲線關系(見圖1-5)。

圖1-5 技術帶來的效率提升與產業增長的關系假設

從圖1-5中我們可以看到,當技術,特別是互聯網技術大規模使用的時候,那些最初掌握了這些技能的高知識人口,利用這種技術進行有效的供應鏈管理、零售與批發銷售業務的新銳公司可以大幅度地提高效率,同時獲得贏者通吃的先發優勢。這些企業雖然成功了,但是它們對整個經濟增長的拉動并不大。這正如過去幾年我們看到的電子商務在中國的成功,雖然塑造了阿里巴巴和京東這樣的電商龍頭,但是相應地傳統商業業態也呈現了集體崩塌。有人認為,電商對此時中國經濟整體的貢獻并不算大,如果拉平看,可能略有下降。但這個過程是一個產業結構和商業模式重新塑造的過程,這一過程總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經濟內在的技術組合和商業組合需要進行重新調整。什么時候進入這個反彈的臨界點呢?我認為必須經過兩個關鍵的階段。

第一個就是單體設備與互聯網的融合需要達到高度的成熟。在這一方面,事實上今天的工業產業與互聯網的融合僅僅是剛剛開始。不論是在工廠的生產線上,還是在大型企業的管理系統中,信息技術仍舊是以硬件或者設備的附加功能的形式出現的。當這些技術對效率的提升在單機上的作用發揮到很高水平的時候,才有可能在系統的效率層面進行下一步的重塑和整合。

2012年我的工程師們曾經在GE的中國創新中心做過一個測試,GE公司的航空發動機的生產車間,從全球范圍看已經是勞動生產率很高的生產單元了。即便如此,當我們進行針對加工中心的先進生產計劃(Advanced Manufacturing Planning)軟件設計的時候,依舊可以發現20%以上的加工中心的效率優化的空間。這還是單體設備,如果在整個系統層面來看,我們傳統的工業體系里,不論是在冶金、化工、石油、天然氣,還是交通運輸,每一個領域進行多達10%以上的優化,空間依舊是存在的。

從圖1-5我們可以看到,那些率先采取行動進行效率優化的公司,它們獲得的競爭優勢可以幫助它們獲得更多的訂單,但是它們不見得能夠為整體經濟的增長提供更大范圍的幫助。這些采用信息技術獲得先發優勢的知識工人或者高級管理者們將獲得更多的回報,而整體經濟的增長不見得受益,甚至會略有下降。

因此第二點,這個必須突破的臨界點的到來,取決于這些與信息技術融合的新技術能否取得廣泛使用。當新技術普遍使用之后,整個產業系統會有更大生產效率的提高。

尤其在互聯網經濟時代,網絡效應將使得整個系統的產出規模在高效運行下獲得意想不到的更大提高,比如相關的服務業就會應運而生。打車軟件滴滴和快的的使用,使得出租車的乘車效率至少提高了30%,就是一個當使用者廣泛參與時網絡效應發揮效用的明證。

這就是我想談的第三點。那就是當新產業沿著這條曲線,從A點趨向于B點的時候,意味著更多新的,我們所不了解的附加產業將會出現。這就好像當汽車19世紀末在歐洲被發明出來的時候,人們并沒有意識到它對傳統馬車的革命性替代。隨著汽車大規模在美國生產,當時有人擔心馬車工人的工作不保,馬匹的飼養、馬車的制造,甚至與養馬和馬車夫相關的產業都會受到重大打擊。今天我們沒有人懷疑,因為汽車的出現我們創造了更多新興的產業,創造了更多的就業,而這一切都是在這個產業獲得普及化、規模化優勢以后才出現的。

因此,工業互聯網真正帶來的突破增長的瓶頸是在產業真正規模化和普及化之后。但是網絡時代的特質跟實體經濟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因為知識掌握的不均等,在普遍人群當中因為互聯網經濟的獲利可能也是不均等的,這只能依賴國家的稅收和產業扶持政策的宏觀調整,來取得二次分配上的均衡。

互聯網的本質是透明,是公開,是信息的自由交流。在這樣一個背景下,人類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將變得更加高效、高產,將更多的浪費環節通過互聯網的高效方式消滅掉,人類有可能獲得更多的空余時間。里夫金所說的第三次工業革命中間的盈余的工作方式將會出現,更多基于服務的工作,以及我們過去沒有想象過的職業可能會出現。因此當我們用一個更加開放的眼光看待未來的時候,應該能夠相信,工業互聯網有可能幫助我們突破過去二三十年在西方國家徘徊已久的增長極限,也幫助中國找到產業升級和轉型的新抓手。而這一切,需要我們創造機會渡過這個僵持的A點。

老子說過,“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就應該是這個道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南阳市| 苍山县| 罗定市| 昌宁县| 邢台市| 桦甸市| 芦山县| 宣化县| 都匀市| 绵阳市| 蒲城县| 广宗县| 乌拉特中旗| 阳新县| 滨州市| 綦江县| 桐城市| 搜索| 砚山县| 随州市| 郸城县| 阿图什市| 扶风县| 金山区| 周至县| 武汉市| 怀来县| 韶关市| 彰武县| 曲靖市| 黔东| 江西省| 绍兴市| 蕲春县| 泾源县| 广西| 河北区| 登封市| 成都市| 盐源县| 正镶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