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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從“照著講”到“接著講”

中國的管理思想尤其是治國理政的行政管理思想源流深厚,并歷來受到執政者重視,但管理思想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知識在以前從未獨立存在,直到20世紀早期才隨著西學東漸的潮流傳入中國。根據有關文獻,中國最早的本科層次的管理學教育開始于1929年上海交通大學鐵道管理學院的建立。1949年后,中國的企業管理和管理理論基本照搬蘇聯的管理和管理學模式——計劃經濟條件下的管理方略。1978年改革開放后,中國開始大量引進美國、日本、歐洲等發達國家的現代管理學知識,在管理學理論知識全面“向西轉向”上非常典型的做法就是引介西方經典管理思想和管理方法,“國外經濟管理名著叢書”介紹了科學管理、職能管理、科層管理、社會人管理、權變管理、組織設計、企業文化等方面的內容,共37本管理學著作。

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確立,中國的管理學研究和應用向西方“照著學”、“照著做”的步子更大、步伐更快。早在1990年中國就參照美國商學教育模式,在9所大學引入了MBA教育,1997年參照西方管理學科體系框架,將管理學科升格為一個大的門類,其下設14個學科專業,并于1999年在中國大學中首次頒發管理學學士學位。2002年,中國又推出了EMBA教學體系(陳佳貴,2009)。以此為主導,逐步構建了商學院的專業學位體系,使中國商學院在辦學架構上完全與國際接軌,這種接軌從語言架構、評估體系到學術規范、研究方法上均有體現(余明陽,2012)。

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的中國當代管理學熱潮,不僅在管理實踐領域、管理學教育和管理學學科設置方面幾乎全面實行“拿來主義”,照搬西方管理學,而且在管理學理論研究和應用研究方面也幾近“照著學”和“照著用”。一方面是更大范圍地譯介國外最新的管理研究著作、論文和實踐案例,不斷地模仿或復驗國外管理研究方法或研究內容。從研究方法來看,從20世紀末開始,中國管理學界廣泛接觸、模仿和使用西方的實證主義方法論和實證研究法,學位論文和學術期刊對實證研究方法的強調,使國內學術界近10年基于實證研究法的研究成果層疊壘碩。從研究內容來看,在公司層次的問題中,研究者引用的概念來自制度論、代理理論、基于資源的理論、交易成本經濟學、戰略選擇、環境決定論、文化距離以及競爭與合作動力學;在個體水平的研究中,角色理論、公平理論和文化多樣性等被廣泛使用。

另一方面,國內的管理研究也在不斷追蹤國外管理領域的研究熱點。南京大學的賈良定教授的研究團隊選取國內有關組織管理研究的10本影響因子最高的重要學術期刊,識別出1981~2010年30年間所發表的關于戰略管理、國際企業管理、人力資源管理和組織行為四個領域的5647篇論文,對中國內地組織管理研究的研究主題和研究領域的演變趨勢進行了分析。他們發現:前10位受到關注的主題包括創業與創新、企業戰略、競爭優勢與績效、知識管理、企業資源與能力、公司治理及控制、人力資源管理、企業體制改革、國際化經營和關系/社會網絡。國內研究者在改革開放后30多年的管理學理論和應用研究的耕耘產生了一大批成果,有研究者對1998~2006年CSSCI期刊數據進行統計,發現管理學論文數量共有54101篇,排在社會科學19個一級學科的第3位,被引次數達47600,排在第5位(馬曉軍,2009)。

回首中國管理研究走過的路,單從研究成果發表的角度來說,中國的管理學研究基于理論導向的科學研究范式,日益采用科學嚴謹的研究方法,已經為自身學術研究爭取到了一定的地位和話語權,而與西方管理學理論的對話也顯示了其所獲得的學術認同。這種努力是無可厚非的,在同為發展中國家的巴西,管理學者們也在做出同樣的努力,因為國家經濟地位和企業實力的日益增強需要管理學術研究獲得更高的地位和話語權(Rodrigues等,2012)。

盡管從表象來看,中國管理研究空前繁榮,目前對全球管理研究最新動向的跟蹤幾乎達到同步的程度,國內學者在國際頂級期刊的發文量不斷增多,在管理研究的學術共同體中有一定的話語權;但客觀地說,我們的管理學仍然處于“摸索階段”,新興的管理學在中國的發展仍然相當雜亂(譚勁松,2006)。這種雜亂概而言之,主要表現在以下四點。

第一,學術研究導向不夠多元,呈現同質化趨勢(Tsui,2009),絕大多數研究都在驗證西方理論,“臨摹”型文章猶如雨后春筍,在凝練科學問題、貢獻有價值的學術知識、增強管理知識實踐指導價值等方面,國內的研究總體乏善可陳。

第二,管理科學研究及其成果幾乎停留于學術圈內的交流,研究與管理實踐的對接性以及管理研究向中國企業實踐轉化的可能性基本處于一種脫節斷裂狀態,正如郭重慶院士所言,中國管理學界“近20年來埋頭引入消化西方管理學的理論、方法、工具,略顯稚嫩,對中國經濟與社會發展的管理實踐插不上嘴,需求不足與供給不足同時存在”(郭重慶,2008)。

第三,管理研究主體的“價值迷失”,研究成果成為(機構評判)研究人員職位升遷、職稱晉升、科研業績、聲譽地位、科研獎勵、學術排名等方面的最主要或最重要的標尺,在這種“功利學術”價值觀的誤導下,許多對成果產生的速度和數量的追求已經背離了求真求實的學術理想甚至喪失學術操守(高婧等,2010)。

第四,從中國管理科學發展及其對世界管理科學的貢獻來看,國內管理研究當前最大的問題莫過于管理研究的“中國化”和中國本土管理的“國際化”。長期以來,我們的管理研究的主流是在追隨西方的步伐,關注西方管理學界關注的話題,置身于西方式的管理學話語圈,而相反對中國自身的文化傳統、中國國內企業成熟的“中國式”管理經驗、中國情境的管理問題、西方管理在中國的水土不服問題等,似乎保持一種“漠然”和“忽視”的態度。正如美國管理學會前主席安迪·范德萬(Van De Ven,2012)所指出的,中國的許多管理研究所闡述的理論,都未能充分地分析現實問題及其相應的本土情境。因此,即使采用了合理有效的分析方法,這些研究也許并不能為管理學科的發展貢獻知識,而僅僅是“很好地解決了不恰當的問題”。這樣的成果無論是對中國的政府還是對企業管理實踐都很難產生實質性的影響(謝佩洪等,2012),實踐價值的缺失也正是實踐人士對管理學術研究敬而遠之的重要原因。

中國管理科學研究和管理學教育的前20年(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恢復辦學迄今)已經走過了以學習、借鑒、模仿為特征的初級階段,軟硬件的基本骨架已經搭起(謝佩洪等,2012)。現在面臨的是今后20年如何走的問題,中國管理科學發展正處于一個歷史的轉折時期。誠如郭重慶(2008)所言,中國管理學的發展思路應該借鑒馮友蘭先生所提出的中國哲學的發展思路:中國哲學應從“照著講”轉到“接著講”。中國管理學也應從“照著講”走向“接著講”,進而轉到“本土講”。這是一個歷史現象:中國近代學術發展曾經多次受外來文化的傳播影響,但到頭來都是本土文化逐漸溶解融合外來文化。管理不只是一門科學,還是一種文化,有自身的價值觀、信仰、工具和語言。管理是一種社會職能,并植根于一種文化、價值傳統、習慣、信念以及政府制度和政治制度中,因此,管理,不論是理論還是實踐,在本質上都是一種文化的表象,必須本土化。正如德魯克先生諄諄告誡中國的管理者:管理者不同于技術和資本,不可能依賴進口。

中國的經濟經歷了20世紀70年代末的改革,走上了經濟開放、企業興起的振興之路,許多西方管理思想和管理工具在中國得到了傳播和運用,涌現了一批知名的企業,并積累了大量的管理知識和案例,為中國管理研究從“照著講”向“接著講”提供了豐富的實踐素材。今天的中國正處于經濟改革攻堅克難、企業發展騰籠換鳥、民族振興雄獅崛起的時代,中國管理學界的重要社會責任與歷史使命是如何“接著講中國”,研究中國情境嵌入和中國情境依賴的管理科學,為世界管理科學譜寫重要篇章,為企業中國夢的實現提供有價值的管理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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