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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騷動之秋

  • 傻女蘭
  • 李汝霖
  • 4163字
  • 2012-01-12 13:42:48

在姑母家逗留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起身返程。其間的夜晚,和姑母與姑丈聊了很多,大致仍舊是讓人懷念的幼年時光的記憶。豐妮的精神也好了很多,簡單暢敘了一些事情,至于她的婚姻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說。便是姑母在一旁有意無意的談起,我也只是訕訕的應著,不曾表達看法。

第二日天剛微亮,姑母便起身做了早飯,吃罷早飯我便離去。至于巧合的事情,便是遇見了趕早打從自己家趕來的大表姐豐筠。照例是簡單的含蓄和客套的講話,她只是略顯陌生的笑著,待到我揚手而去,她也照舊笑著,只說多年不見,這一見還都不曾說上幾句話,便又要離開,又不知到哪天才能看見你了。

秋天的清晨,小小的村口旁的小溝邊,泛黃的草葉上頂著些晶瑩的露水,里面閃映著無數的多彩世界里的斑點和倒影。這使我想到,生活著總是一件歡樂的事情。送別的話已經無需多說,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豐筠攙扶了豐妮轉身返回茅屋里,姑母與姑丈仍舊打算送我到村口去,并且姑母堅持要送我到乘坐鄉間汽車的路口去。

我似乎已經找不到什么話來說,豐妮的遭遇使我有一段時間對人生感到失落,不過我仍舊相信世間美麗的東西總是存在的,悲傷的事件也許會斷斷續續,但是幸福的瞬間注定也將翩翩而至。所謂花無百日紅,但是這世間總有萬千的花朵,是接二連三并且層出不窮的接應著而開放的。

在走出高家樓的村口,我執意留住了姑丈的腳步,勸他回去吧,不必再送。至于姑母,我讀出她眼里的慈愛的光,一如母親看我時候的樣子。天還早,走過來時的村莊,不少人家的廚房上的煙囪也才剛剛升起了裊裊炊煙。這氣息混雜著秋晨里無限新鮮的空氣,鄉村之于我的最原始和樸素的滋味才幻現得更加清晰透徹。

陽光逐漸爬上了枝頭,生活的暖光瞬間綻放如花。上車之前我將口袋里隨身攜帶的幾百元錢悉數留給了姑母,一半留給她和姑丈,一半請她轉交給豐妮。她推脫不要,我立即制止了。其實這只能算是我最原始的情感表達方式了,央她萬不要推遲。

在細細的秋風吹拂過的早晨里,姑母花白的頭發絲絲飄飛起來,她忽然流下眼淚來,嚅動著干裂的嘴唇,說自己也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來,下一回你們弟兄幾人總要多來姑姑家走動才是。一席話未落音,我的心中忽然涌出萬千的悲傷來,不知如何掩飾自己的情感,趕緊背過身去爬上了回程的騎車。

大約中午時分,我便趕回了家。陽光正好,溫暖如宜。按照昨天走時的約定,淑嫻原本是要到鎮上接我,我以為正趕上逢集,人又多怕是不容易尋得到,便不曾答應。她倒也落得快活,嘴上還說既然這樣,那我可就不接你了唄。

漫步前行,闌珊清空,日華如舊。但不知什么時候,天色漸變,似乎正有一場暴風雨要來臨了。即將走到村口的時候,遠遠看見了苦蘭。這一回她牽了一頭牛正打從村外的路上走過來,后邊跟著的是她的孩子苦瓜。在身后苦瓜搶天呼地的喊叫聲中,只見苦蘭兩只手緊緊抓住牛繩,小心翼翼的貼著牛的肚子慢慢的走,怕是牛飛了似的。牛快她便快,牛慢她便慢。我忽然感到苦蘭的好笑,這哪里是人牽牛呢,分明是牛牽人嘍。

不過,這牛四蹄走路的速度倒是不正常,一會慢一會快的,把個苦蘭的腳步帶得快慢不定,她幾乎是要摔倒了似的在小跑慢走。其實,這原來都是苦瓜搗的鬼,只見那苦瓜手中抓著一只青色的細細的竹竿,竹竿的頭上拴著一根細細的繩子,這便是一根不折不扣的鞭子了。

這牛走得快慢,全部是這苦瓜搗的鬼。“駕駕駕……”,我遠遠便能聽到苦瓜的喊叫聲;“吁吁吁……”,他一會跑起來,一會又放慢腳步,使得那頭牛不停的變換著步伐順從著他的指揮;但是卻把個柔弱的苦蘭糊弄得夠嗆。

在鄉村,趕牛有自己的一套說辭和暗語,其實談不上是暗語,而是經過千百年來,自古流傳下來的使用農具家畜的指令罷了。“駕駕駕”的意思是“走”,喊得快了,順便再隨意在牛背上甩上幾鞭子,便是督促家畜跑起來的意思;“吁吁吁”則是“站住”或者“停步”的意思。

其中還有諸如指揮家畜轉彎之類的指令,也是比較有自己的特色。比如打算左拐彎或者右拐彎,也有很高的技術要求。主人一般是走在牛的左邊,如想讓牛左轉的話,只需要輕輕拉一下牛鼻繩子它便會左轉彎了;右轉的話,則需要主人用力甩動繩子,輕輕抽打在牛的脖子上,這告訴它要向那邊(右邊)轉彎了。倘若遇見悟性差一點的牛兒,則需要狠狠的多甩幾下繩子才行。

因此不知那苦瓜和誰學來了這套說辭,把個牛使喚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苦蘭便也跟著遭罪。只見那牛兒一會小跑,一會慢行,將個苦蘭整飭得大口喘著氣,連話也不能說出;而牛兒也累得背上漸漸滲出了汗水。

“哎,苦瓜,你要好好的幫著你媽媽趕牛才是,不要亂喊亂叫的樣子。”在村口碰到一起的時候,我呵斥住了苦瓜,“你瞧你這樣,牛都要受驚了不是,假如你喊得再大一些,它跑掉了傷到苦蘭,你愿意不?你可追不上不?”

“不愿意。”苦瓜立馬停了下來,不過他似乎仍舊顯得興奮,“可是,我喜歡看牛跑的樣子呀。”

我不理會他的調皮,將目光移向苦蘭。苦蘭這時候也停了下來,她正累得大口喘氣;不過她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頭發,眼神飄忽似的看著我笑了起來。

“叩生,你又回來了?”她直接叫了我的名字,我應了一聲,“昨天小姑姑說你去姑奶奶家去了,你是坐車子回來的吧。”

我答應說是。“娘和爹還有蘭生都到田里收拾莊稼去了。今天我們用牛犁了地,還用了別人家的四輪車子。”她開始碎碎念,“蘭生的媳婦得在家里不愿意下地,蘭生也不愿意,爹還罵了他,他才去。”

苦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很認真的和我說話,我都一一應了她的話。苦瓜也顯得與我很熟識的樣子,一繞胳膊將那根竹鞭子抱在懷里,一回身指著來時的路,揮起鞭子在空中甩了個并不很亮的聲響。

“看,爺爺和奶奶在后面呢,他們馬上就要回來了,是我放了學到地里去接他們的。”他像是有無限自豪的神氣,“舅舅也到地里干活去了,還騎著他的車子。爺爺說舅舅是個懶屁股,不喜歡干活,娶了媳婦就管其他的事情了。”

“哈哈,”他笑起來,“噢噢,我不能說了,舅舅馬上就回來了,被他聽見會打我屁股的,爺爺管不住他,只有奶奶會護著我。”

正說著,在苦瓜的身后,一輛發出“突突突”的破腔聲音的摩托車飛奔了過來。來人平頭,短褲短褂在暖洋洋的秋風吹拂而起,隨意的飄蕩在摩托車的兩側,猶如兩個巨大的口袋。他上身穿了個大紅色的背心,兩只黝黑的胳膊架起來,穩穩的掌握住滿摩托車的把手,嘴巴里叼著一根將要燃盡的紙煙。

眨眼間,來人已經來到跟前,他將車子平穩的停在路邊,一甩腿跳下車來,徑直朝苦瓜走過去。苦瓜全然沒注意自己身后。等待扭頭發現的時候,逃跑注定已經來不及了。

“哎呀,我的脖子。”苦瓜嘻嘻哈哈的叫起來了,“疼死我了。”

那人順手將苦瓜夾在腋下,像是夾住一只受傷的小雞仔。“你又搗蛋了不是?你整天不是拿根根子就是扛個鞭子,除了上學你就知道瞎轉悠,上次你們老師還和我說,你考試有一門只考了個大鴨蛋,羞不羞?”說完,一把奪過苦瓜手中的鞭子,墊在小腿上,一折兩段,然后隨手扔掉了。

“我給你折了,看你還瞎抽不?牛都被你打驚了,就差撩蹄子跑了,上次好好的拴在房里,被你打跑了,還差點碰到了你太奶奶,瞧我不揍你。”說完,揮起巴掌便要輪在苦瓜的屁股上。

“你不要打他,他小不懂事。”苦蘭喊起來,先是斷喝的語氣,繼而又像是轉為了哀求的聲調,“他好好的只是跟著牛跑步呢,你不要打他。”

那人并不理會苦蘭,只是說,“好了,我不打你了,你媽給你求情了,你乖乖的給我牽著牛,牽回去就給你買好吃的。”那人樂呵的笑道。

苦瓜似乎害怕這個人,順從的一把從苦蘭手中奪過牛繩,鼻子里哼出不快活的聲響。“看什么看,走啦!”那小孩子有些無來由的對著苦蘭發怒道,“再不走,我回去就拿我自己的根子打你哦。”

苦蘭撓撓頭,嘿嘿的笑起來,嘴里說著“你牽不住它,它會跑起來的呢”的話,仍舊將繩子交給了那孩子。只不過,卻不走開,只是緊緊的跟了過去。那平頭青年也滿意的笑起來。

我猜出來,這笑著的人便是蘭生。自打我回到西村來,多次聽人提到他,這是第一次和他打了照面。如今,蘭生已然結了婚,不過在我看來,眼前這小伙子仍舊是稚氣未脫。只不過在呵斥苦瓜的跟前,感覺他才有一點像是個大人的樣子。

“叩生叔,還記得我不?哈哈。”來人轉過身來走向我,我猜得沒錯,這人便是蘭生,“我都聽老爹提到你多次了,我也總是說要到你家里去找你說說話呢,不想在這里遇見你了。”

我也哈哈的笑起來,“這幾年不見,你也是做了父親的人了呢。地里的農活也要多起來了吧,都在忙些什么呢。”兒時在一起玩耍時候的記憶瞬間乍現,不過短暫的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以為那是少年時代固有的友誼,即使在過了多年之后,仍舊會存在于彼此的感情里,但是我已經感受不得。

“哈哈,那是呢,沒想到都七年了,你看我都娶了媳婦了,你竟然還是一個人,我那未來的漂亮嬸子在哪里呢?叩生叔你總是要加把勁了呢。”我聽出他話里玩笑的語氣,抽出一根煙,也扔給他一只,他接住了夾在耳朵上,然后一甩腿跨在他的摩托車上,“突突突”車子啟動起來。

“叩生叔,我要趕回家去了,下次有時間要到我家去嘮嘮嗑呢。”說著,駕著車子疾馳而去,只幾步便趕上了前面的苦瓜和苦蘭。前面的苦瓜不知什么時候又將牛繩扔給了苦蘭。他不在拿鞭子抽打牛的屁股,但是手中仍捏住那根被蘭生折斷的鞭子,挨著苦蘭一只手扯住苦蘭的袖子稍顯安靜的走著。

“舅舅帶我。”看到蘭生的摩托行將駛過來,苦瓜再次一揮鞭子,激動的喊道。

“你這個破爛孩子,全不聽話,誰讓你又將牛扔給了你媽媽?小心我下次揍你屁股。”蘭生嗔怒道。

“哈哈,我坐前面我坐前面。”那孩子全然不理會蘭生的話,急沖沖的喊叫著,一心是要擠兌到那車子的前面去。

“坐天上去!只能坐后面,不坐就給我下去走回去。”蘭生發怒道,“坐不?”

“坐!”

“哪里?”

“后面呀,我坐后面呀。”

話語間,一股白色的車尾氣“突突”的噴出來,打在苦蘭牽著的牛的前面,“哞——”那牛拉長了叫聲,甩了甩緊貼在屁股上的尾巴,繼續邁著穩妥的步子,走了開去。在它的身旁,苦蘭抓著那根繩子,慢吞吞的繼續跟了過去。

在她的身后,一張似乎預謀已久的暴雨即將傾盆而下。我抬頭仰望,在前方,一塊濃郁的烏云正順著漸起的秋風席地卷來,我料到,在那里,也許正有一場雷鳴般的風暴潮就要到來,一如秋涼的黑夜之中,莫名而來的狂亂怒風。

而我或許也將在這怒風暴雨發起的前夜,打點好行李返回到我初來的城市,去見一見久違謀面的城市姑娘去了。她,也許正在遙遠的地方等待著我,一如我對她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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