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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沙丘政變,改詔瞞天過海(2)

胡亥早就夢想有朝一日能夠登上皇帝的寶座,只是礙于忠孝仁義的虛文而不敢輕舉妄動。現(xiàn)在聽趙高一番貼心之語,蓄蘊已久的野心不禁蠢蠢欲動起來,但他仍有些猶豫,嘆息道:“現(xiàn)在父皇病逝的消息還沒有公布,喪事還沒有辦,怎么能用這個事去麻煩丞相呢?”趙高早已摸透了他的心思,便進一步胸有成竹地說:“時機!時機這對辦好任何一件事都是十分重要的。公子不必再瞻前顧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備足了糧草,催開了戰(zhàn)馬,就是怕錯過了時機。你既然不再反對我的建議,臣愿替公子去與丞相謀劃,我這就去和丞相商量,這件事沒有他的支持是不行的。”胡亥正求之不得,立即答應(yīng)了,默許趙高去安排余下的事情。

現(xiàn)在趙高唯一需要拉攏的是丞相李斯。李斯是秦朝開國元老之一,他跟隨秦始皇多年,協(xié)助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治理國家,因而在朝中享有很高的聲望。趙高看出:只有爭取到李斯,篡位之事才有可能成功。為此,他頗費了一番心計考慮如何說服李斯同意與他一起篡改詔書的事情。李斯本出身布衣,正是因為不堪卑賤窮困才效命于秦始皇,而今雖然位居三公,享盡榮華富貴,但依然時時為自己的未來擔(dān)憂,唯恐有一天眼前的一切會化為泡影。于是,他決定抓住李斯這個性格弱點,向李斯發(fā)起軟硬兼施的進攻。

趙高獨自一人來到李斯休息的帳前,一見面趙高就開始有恃無恐地對他坦言:“皇上駕崩一事,外人無從知道,在他病重時留給大公子扶蘇的詔書及符璽現(xiàn)在在我那里,還沒有發(fā)出去,想定誰為太子,全在丞相與高一句話,丞相看著辦吧!”

李斯大驚,從這些突如其來的話他聽出了趙高想篡詔改立的意圖。他是一個一貫正直的人,怎能與趙高這樣的人同流合污,他當(dāng)下斷然拒絕,義正詞嚴地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怎么說得出口!斯本來出身低微,幸得皇上提拔,才有今日的顯貴。皇上現(xiàn)今將天下存亡安危托付給你我,怎么能夠辜負他呢!”

趙高是何等奸猾之人,見正面游說無效,便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丞相,依您之見,論才能,您能比得上蒙恬嗎?論功績,您能高過蒙恬嗎?論謀略,您能超過蒙恬嗎?論對百姓的好處以及與大公子的關(guān)系和獲得大公子信任的程度,您又能比過蒙恬嗎?大公子當(dāng)權(quán)以后,您和蒙恬誰能占上風(fēng),難道您自己還掂量不出來嗎?”這句話正觸到李斯的痛處,他沉默半晌,黯然地說:“這幾點我都比不上蒙恬,可是不能以此來苛求與我!”趙高裝出十分關(guān)切的樣子,進一步試探道:“丞相是個聰明人,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恐怕比高看得更清楚。大公子一旦即位,丞相之職必定落入蒙恬之手,到時候,你還能得善終嗎?胡亥公子慈仁敦厚,實乃立嗣的最佳人選,希望丞相仔細度量度量。”聽過這些話之后,李斯沉默不語了。

趙高見李斯已動心,便進一步抓住這個弱點繼續(xù)挑撥,并且煞有介事地說:“我趙高原不過是宮廷中干雜活的人,只是因為懂得一點兒法律,才能在秦宮任職,到現(xiàn)在已有十二年了。我十分了解秦國那些被罷免的丞相和功臣的可悲下場。他們獲得的富貴,都沒有超過兩輩人,最終結(jié)局只有一個,就是殺頭。”他邊說邊用狡黠的目光窺視著李斯的面部表情和內(nèi)心的活動。

李斯當(dāng)然十分熟悉秦朝的歷史,他對前輩們的功過與命運也十分明白。就拿幫助秦孝公變法的商鞅來說,他的功績在秦國的發(fā)家史上是不容抹殺的。然而,最后落了個“五牛分尸,人啖其肉”的下場。這血淋淋的事實的確觸動著李斯的心。善于甜言蜜語和危言聳聽的趙高從李斯的表情中不難判斷出李斯此時的復(fù)雜心情。于是,他繼續(xù)采取積極進攻的策略對李斯說:“對皇帝二十多個兒子的情況,丞相您比我知道得更多。公子扶蘇剛毅而武勇,威望很高,他做了皇帝以后,一定會用蒙恬做丞相,您就不可能佩帶侯爵信印榮返故里了。我受先帝委派教胡亥法律,已經(jīng)好幾年了,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過錯。他為人老實厚道,不吝錢財,敬重讀書人,思維敏捷而又不流于言表。他還禮賢下士,秦國的公子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他是最有條件繼承皇位的。請丞相您定奪吧!”說完,還擺出一副不容置辯的神情來。

李斯雖然擔(dān)心自己未來的命運,但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不敢貿(mào)然行事,還是拒絕說:“我李斯尊奉皇帝的命令行事,順應(yīng)天命,何必另有什么打算和決定呢!”

趙高以超越常人的傲慢語氣回答道:“平安可以變成危險,危險也可以變得平安,安危本來是可以轉(zhuǎn)化的。如果對這個問題看不透、弄不清,還談什么聰明睿智?”

“我李斯本是上蔡城中的一個普通百姓,皇帝賞識我、信任我、封我為丞相,賜給我侯爵,子孫們也都當(dāng)了大官,享受著厚祿,所以先帝把關(guān)系國家安危存亡的大事交付于我,我怎么能辜負先帝的厚愛和信托呢?忠臣能做到不怕死就差不多了,孝子要是不勤勞就危險了,為人臣的各守其職就行了。你不要再多說了。你再用這些話來擾亂我,會讓我犯法的。”

李斯雖然再次拒絕,趙高卻仍然搖唇鼓舌道:“我聽說圣人辦事,總是根據(jù)形勢的變化而定。看見梢就知道根,看見去向就知道歸宿。事物不是永存的,怎能按老法子一成不變呢?現(xiàn)在天下的大權(quán)和命運,都操縱在公子胡亥的手中,我趙高是不愁不得志的。可是,話又說回來,在野的要制伏在朝的,那叫糊涂;居下的要制伏居上位的,那叫犯上。所以,秋天一下霜,草木就要凋零;春天冰化了,水波一動,萬物就要生長了。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啊,丞相見事怎么這么遲鈍呢?”

李斯聽后,連連搖頭說:“我聽說晉國廢了太子申生而立奚齊,結(jié)果弄得三代不安;齊國的齊桓公與公子糾爭權(quán)奪位,互相廝殺,弄出了人命,殷紂王不聽勸說殺了親屬比干,結(jié)果落得國破家亡!從以上的幾個例子看,都是違背了天意的,也給老祖宗斷了香火。我是一個正派人,怎能參與這種顛覆社稷的陰謀呢?”

“上下一心,便可以長久。內(nèi)外協(xié)力,事情就不分表里了。丞相您要是聽了我的話,就可以永遠封侯,世代稱孤。今天您要是不按我為您設(shè)想的這條道路走,就要禍及子孫了,那該是多么令人寒心的事啊!會辦事的人可因禍得福,丞相您到底怎么想呢?”趙高這一席軟硬兼施的話很奏效,他使李斯想起自己入秦時的初衷:“詬莫大于卑賤,而悲莫甚于窮困。”自己為之奮斗了一生的榮華富貴,很可能因為一時處理不當(dāng)而化為烏有,他不禁長嘆一聲,流著淚說:“我怎么單單碰上這個亂世,既不愿意以一死了結(jié),我的命運又寄托在何處呢?”李斯此刻已心亂如麻,他太懂得失寵之臣是什么滋味了!而且,這也是他最害怕見到的。“萬念私為首”,李斯當(dāng)然也不例外。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他終于向趙高妥協(xié),仰天長嘆一聲,流下淚來:“遭遇亂世,也只能以保身為重了!”趙高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jīng)得逞,欣喜若狂,馬上拿出詔書與李斯一起謀劃如何篡改詔書的事情。最終他們假托秦始皇之命,立胡亥為太子;又另外炮制一份詔書送往上郡,以“不忠不孝”的罪名賜扶蘇與蒙恬自裁。可憐李斯一世英明,在這件事情上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最終導(dǎo)致了他的悲慘結(jié)局。

扶蘇接到詔書后,如晴天霹靂,肝膽俱裂。他失聲大哭,轉(zhuǎn)身回到帳中就要拔劍自殺。蒙恬與秦始皇素日相交甚厚,對這份意外的詔書產(chǎn)生了懷疑,勸阻道:“陛下而今出巡在外,又沒有立定太子,諸公子必定都虎視眈眈,暗含窺伺之心。他委任你我監(jiān)軍守邊,足見信任之深。今天忽然派使者送來賜死命令,怎知不是有詐?不如提出懇請,弄清楚再死不遲。”那使者早就受了趙高胡亥等人的指使,只在一旁不斷地催促。扶蘇一向仁孝,哪里還去想是真是假,悲傷地說:“君要臣死,父要子亡,還有什么好請求的呢?”言罷揮劍自殺。蒙恬不肯不明不白地死,使者便將他囚禁在陽周(今陜西子長縣北),兵權(quán)移交給副將王離,又安排李斯的親信為護軍,這才回去復(fù)命。胡亥聽說扶蘇已死,心中大石落地,就有釋放蒙恬的念頭。誰知此時正好遇上蒙毅替秦始皇祭祀名山大川歸來,趙高本對他積怨已久,同時也擔(dān)心日后蒙氏重新掌握大權(quán),不如索性一網(wǎng)打盡。于是對胡亥進讒言:“先帝早就想選賢立太子,就是因為蒙毅屢次阻止才沒有實行。這種不忠惑主的人,不如殺之,永絕后患。”胡亥信以為真,就派人把蒙毅拘留在代地(今河北蔚縣東北)。

趙高見障礙已除,非常高興。建議胡亥趕快回去繼承皇位。由于天氣炎熱,秦始皇的尸體已開始腐爛,一陣陣惡臭從車中傳出。為掩人耳目,趙高便命人買來大批咸魚將臭味蓋住,一行人浩浩蕩蕩終于回到了咸陽,這才正式向百官發(fā)布了秦始皇歸天的消息,并宣讀了遺詔,立胡亥為太子,主辦喪事,然后登基。李斯在宣讀詔書時,態(tài)度沉著,語氣肯定,群臣就沒有懷疑,并把李斯看成是開國功臣中最有威望的老臣。太子胡亥稱帝,是為秦二世,文武官員都各任其職,只有趙高升任為郎中令,成為胡亥最親信的決策者,是主管朝廷內(nèi)務(wù)的總首領(lǐng),經(jīng)常侍奉在宮中。

從此以后,這對昏君奸臣便在一起制造出了一幕又一幕令人發(fā)指的慘劇。貌似強大的秦王朝,也由此分崩離析。據(jù)《史記》其本紀,胡亥即位時21歲,這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敢于發(fā)動政變,進而登上帝位,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時”的秦始皇做夢都想不到的。曾經(jīng)有一句讖言:“亡秦者,胡也。”秦始皇就派將軍蒙恬發(fā)兵30萬人北擊胡人,奪取了黃河以南之地,還派了惹自己生氣的扶蘇去監(jiān)軍。可他萬萬想不到,這個自己百般疼愛的胡亥才是帝國的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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