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不陰不晴的早上,空氣死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機,令人心灰意懶,煩躁不安。
一向早睡晚起,養尊處優的甘肅巡撫索爾圖忽然間無端比往常早起了兩三個時程,使所有的人都覺得有些詫異,擔心。不知道這喜怒無常的巡撫大人在法什么神經,一個個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禍事臨身,吃不了兜著走。
巡撫索爾圖的無端早起,連他最寵愛的七姨太梅如雪都感到奇怪不解,懶洋洋的從被窩里探出頭來。睡眼朦朧地問道;“老爺,你起這么早干啥?是不是昨夜少抽了兩口,煙癮沒過足呀?”
“哪里,老爺我有事。”正在穿戴的索爾圖心不在焉隨口答道;
“有事?”梅如雪立刻睡意全消,翻身便從床上做了起來,揣測著問道;“你是不是昨天出去辦事時,又看上了哪個女人了,今天想去幽會呀?”
“小美人,想哪去啦,老爺自從有了你,就再也沒看上過別的女人。”
“別在我跟前耍貧嘴,我不知別人,難道還不知你嘛,見了女人就眼直。”
“美人,你可真冤枉我了,這次早起,我可真不是為女人的。”
“不是為女人,那是為啥?”
“老爺我,不舒服。”
“不舒服,過來,讓我摸摸。”
“摸什么呀?”
“少羅嗦。”梅如雪伸手摸了摸索爾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感覺沒什么兩樣后,奇怪道;“老爺,你又沒發燒,怎么說不舒服吶?”
“老爺我不是身上,是心里。”
“心里,心里怎么會不舒服吶,是不是這幾日沒人給你上貢,你心里又不平衡啦。”
“你胡說什么,快躺下。”
“老爺,你這不是,那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是不是也如我們女人一樣,每月都來那么一兩回呀?”梅如雪取笑道;
“你這騷女人,給你個好臉色,就拿老爺開蒜,看我不撕破你那兩片厚嘴。”
“老爺饒我……”
……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無端比平常早起的甘肅巡撫索爾圖其實并非無緣無故早起的,而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就是他逼死他人妻室引起的。這索爾圖雖然位高權重,但卻是個好色貪財,荒淫無度之人,前陣子他看上了一位民婦,于是便命人把她騙進了府。不想,那民婦性情剛烈,至死不從,撞墻而死,好事不成,還落了一身寒磣,事后,那民婦的丈夫入府尋機報仇,又被他以謀反罪名亂刀砍死了。不曾想,事隔這么久后,昨夜卻突然夢見夫妻二人一身血跡,手舉鋼刀,向自己索命來了。嚇得他一閉上眼便是那夫妻二人索命的影子,攪得他再不敢入睡。
索爾圖渾渾噩噩胡亂吃了早飯,便鉆進了書房,然而,無論干什么,腦中也忘不掉夢中的情景,使他總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雖然,圓夢的已告訴他那是喜事,讓他放寬心,但他還是坐臥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大人,衙外有人擊鼓告狀。”一個巡捕小心翼翼地進門提心吊膽稟告道;
心緒煩亂的索爾圖正徘徊亂轉,猛聞他言,氣立刻不打一處來,抬腿照準巡捕便是一腳。“媽的,你瞎了狗眼,沒看見老爺正煩著呢,有人告狀,你把他們打發走,不就完了。”
那巡捕雖然挨了一腳,但也不敢急于爭辯,急忙從地上爬起,前躬后揖連連陪著不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他奶奶的,跟我這么多年連規矩都不懂了嘛?”
也許有人會問,這接不接案,還有規矩嘛,是的,清朝律例規定,每年四月初一至七月三十,禁止百姓因戶婚、田土、錢債之類的細事起訴,否則官府一律不已受理的,稱之為農忙止訟。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在這四個月中只準起訴謀反大逆,盜賊、人命關天之類重罪案件。這巡捕靠這混飯吃的,又怎不懂這個吶,“大人,小人已趕過他,可他告的是人命案。”
作威作福的巡撫索爾圖聞聽是人命案,又罵了幾句,才余怒未消地問道;“那是什么樣的人告狀呀?”
“大人,是一個和尚。”
“和尚?”索爾圖一聽便來了氣,他娘的一個出家之人,已斷絕塵緣,六根清凈,告他娘的哪門子狀呀。分明是個不守清規的花和尚,今番非懲治他一下不可,來呀,帶我去看看。”
那巡捕不敢怠慢,急呼大人升堂,霎時間三班衙役各就各位,排列整齊。
巡撫索爾圖登堂一坐,醒木板一拍,如公雞打鳴般厲聲喊道;“來呀,傳擊鼓人上堂。”
擊鼓告狀之人不是別人,乃是明正、明清也,他上得公堂,不卑不亢地合掌施禮道;“明正,見過大人。”
索爾圖抬眼把明正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地開了言,“你就是擊鼓人嘛?”
“大人,正是貧僧。”
“唗,你這和尚,既已出家,不在寺院參禪拜佛,修行誦經,來這里干什么?”索爾圖厲聲道;
“大人,您這話說得,我來這里不打官司干啥,難道鬧著玩啊。”
“唗,大膽和尚,還敢頂嘴,你既已出家,就該六根清凈,與世無爭,遇有什么事也當先思己過,再行和解。你來此打什么官司,我看你分明是不守清規,無事生非,缺少管教,來呀,給我棒打五十轟了出去。”
“且慢。”明正沒想到他會不分青紅皂白,以貌取人,心中的火氣騰地一下子便升了起來。“大人,你不問前因后果,就斷定我非善良之輩,這是不是太武斷霸道,也沒腦子了。”
“你。”索爾圖位居高職,從未有人頂撞過他,今猛聞這刺耳難堪之話,自敢覺不順耳,霎時間,氣不打一處來。“你敢辱罵我沒腦子,我看你不想活了。”
理正不怕官,心正不怕天。一身正氣的明正凜然道;“大人,不是我指責你,是你做事太沒道理。上得堂來,你不問我為什么告狀,就以貌取人,認定我為花和尚,這是不是于情于理都不合適呀。再說大清律法又有哪一條、哪一款、哪一項不許和尚告狀,打官司呀?”
“這。”索爾圖本想上得公堂找個借口,把明正棒打一頓轟走,想不到剛一交手便吃了個悶頭塞子,心中雖然有火,但仔細想來卻是自己的過錯,也只好把火氣給壓了下去。心中卻暗道;小子,別得意,管斷十條理,九條人不知,等一會問將下去有你好看的,現在高興還為時過早。“你,和尚,想不到你挺會辯的啊。”
“大人,做事循天理,出言順人心。否則,豈能讓人心服口服。”
“和尚,既然你來告狀,那么我來問你,所告何人,又為何事,你要一一說來,如有般點不實,小心你的腦袋。”
“放心,大人,老衲乃是出家之人,是絕不會無事生非,自找麻煩,憑空誣陷好人的,我這里已寫好了訴狀,請大人過目。”明正伸手掏出訴狀遞了過去。
索爾圖伸手接了訴狀,剛把明正的狀紙看完,“啪”地一下,便把訴狀壓在了堂上,手一指,兩眼一瞪,怒聲罵道;“唗,你這和尚,說你無理攪鬧,你還覺得冤枉你了。我且問你,你即在天水煩靈寺掛單出家,為何不到天水府衙去告,跑到我這蘭州撫衙上告是何居心?”
“大人,我住在煩靈寺不錯,但為什么要在這里告狀,這是有原因的、、、、、”
“原因,我看你分明是藐視官府,無事生非。來呀,給我棒打出去。”索爾圖根本不聽他解釋,抬手便把狀紙丟了下去。
“哪個敢?”明正怒喝一聲,仿佛猛虎臨堂,嚇得眾衙役誰也不敢靠前。
“你、你、你想怎么樣?”
“大人,我不想怎么樣,只請你把狀紙詳詳細細看完再說話。”
“這不屬于我管轄,看什么。”
“大人,你沒看完,怎么就知,這不屬于你的管轄范圍吶?”
“看完不看完,這無關緊要的,從你住址就看出來啦。”
“是嘛,那你從何處咬定我,藐視官府,越衙上告吶?”
“和尚,告訴你,民有明約,官有官規,這告狀并不是你想在什么地方告就在什么地方告的,今日我看你是個僧人,不懂規矩,就不怪你越衙上告之罪,快拿了你的狀紙,回天水府衙告去吧。”
“大人,照你這么說的話,什么地方的人就該由什么地方的管轄。那么請問你身為甘肅巡撫,又該管什么地方吶?”
“這個,我當然管GS省所有的地方啦。”
“既如此,大人,那么請問,這天水難道是別省的地方?”
“這當然不是啦。”
“大人,既不是,那么我在這里告狀難道不對嘛?”
“對呀。”
“既然對,大人,那你為何卻說這不屬于你的管轄范圍吶?”
“這……”索爾圖眼見繞了半天,又掉進了和尚圈套。心中卻并不認輸,“和尚,你不要胡攪蠻纏,告訴你,我雖然管所有的地方,但對于案子也是復審,不會對每一個案子都親審的。你必須按規矩來,否則,我這里是不會受理的。”
“大人,我這可是依你們的規矩辦的,大清律法不是明確規定,“原告就被告”、“輕囚就重囚”、“少囚就多囚”、“后發就先發”的原則嘛。我這可是依照這原則來告的,難道這也有錯嘛。”
“這當然沒錯啦。”
“即沒錯,那大人為何說不受理吶?”
“這……”索爾圖啞口無言,無以應對。再次不軟不硬撞了釘子,眼見明正并不是善茬,不得不改變開始的想法,重心忍起案子來。他命人把狀紙收拾起來,細看了一遍,干咳道;“明正,你告古氏父子搶寶殺人,可是事實?”
“大人,一點不假,全是事實。”
“明正,你可聽清楚了,誣告人可是要治罪的。”
“這個大人放心,所言之事,絕對屬實,否則,我會承擔一切責任的。”
“好,那物證,人證都帶來了嘛?”
“回大人的話,都在外面候著吶。”
“來呀,傳證人上堂。”
等候在堂下的明清,過劍飛二人聞到立刻押著斯坦因、馮獻章二人,便上了公堂。
巡撫索爾圖猛見上來個高鼻梁、紅頭發、藍眼睛的洋人,不覺吃了一驚,奇怪道;“明正,這洋人是怎么回事呀?”
明正急忙回答道;“大人,這洋人是我們的污點證人,也就是煩靈寺搶寶殺人的知情者,他愿意指證古凡春,這是他們的證言證詞,以及搶走的金佛像,請大人過目。”
“是嘛。”索爾圖接過去粗看了他們一下,便開口詢問起來,“斯坦因,誰叫斯坦因嗎?上前回話。”
斯坦因急忙上前見禮答道;“回大人,草民叫斯坦因。”
“你是哪國人呀?”
“回大人的話,鄙人是匈牙利籍的英國人。”
“到中國來干什么?”
“考古。”
“考古?那怎么考啊,是圍著烤,還是燒著烤吶。”
“這個,大人,這種考古不是你說的那種烤,而是根據古代的遺跡、遺物和文獻,研究古代歷史。”
“原來是這樣,那你研究出西施喝什么水,吃什么飯,才那么漂亮的嘛?”
“這個……大人,那不是我研究的范圍。”
“不研究這個,那你研究什么,難道研究古人怎么吃飯,怎么喝酒不成。”
“大人,我研究的是你們的歷史。”
“歷史是什么,歷史不就是怎么吃飯,怎么過日子,你當我不懂啊?”
“大人,我沒這個意思,我所說的是指整個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
“你研究它們干什么,準備復古啊?”
“不、不、不,只是為學術而已。”
“學術?學術是什么東西呀?”
“學術就是學問、知識,大人。”
“這么說,你一定很有學問啦,如此說,你一定什么事都知道了?”
“我……”
明正耳聞索爾圖凈問些不關痛癢之事,忍不住叫道;“大人,這是什么問題,與案子無關呀。”
“無關?什么無關,你懂什么,這是洋人,必須得慎重,否則,再鬧出個八國聯軍進BJ,火燒圓明園的話,你們都擔當不起的。”
“大人,你這話說得太嚴重了吧。”
“你懂什么,你以為這洋人好欺負啊,告訴你,別看他們現在老老實實、俯首帖耳,搖尾乞憐的,等案子一結束,他們到總理衙門一告,吃虧倒霉的就是我。”
“大人,告又怎樣,我們又不是冤枉他的。”
“你懂什么,到了總理衙門,黑的也會說成白的,白的也管說成黑的,這些洋人不是好惹的。”
“大人,我就不信,他們敢顛倒黑白,不分是非的。”
“你呀,不懂這里面的事,好了,我不和你說了。斯坦因,即然你是考古的,那你為何又要偷盜古物吶?”
“這個……大人,這都是小人一時糊涂,還請多多原諒。”
“斯坦因,你這些證言、證詞,都是真的吧。”
“回大人的話,都是真的。”
“那這么說,他們沒有強迫你,是你良心發現,改過自新,自愿指證古凡春啦。”
“這……”斯坦因抬頭看明正三人一眼,眼見他們虎視眈眈、怒目而視,嚇得他搖擺不定,想反悔的心,立刻停了下來。急忙低下頭,老老實實回答道;“是的,大人,是我自愿的。”
“好,既然是你自愿的,就什么都好辦了,你站過一邊吧。”
“謝大人。”斯坦因急忙爬了起來,站到一邊去了。
“馮獻章吶?”
那馮獻章正愣神胡思亂想,猛聞傳喚,急忙上前見禮跪倒參拜道;“草民馮獻章,拜見大人。”
“你就是馮獻章嘛?”
“回大人的話,正是草民。”
“過劍飛吶?”
“草民在這里。”
“好,既然都來了,你就好辦。錢光耀。”
“屬下在。”
“你立刻帶人速去古府,拘傳古凡春父子上堂問話。”
“是。”錢光耀答應著領了火簽,帶領著眾衙役便直奔古府抓人去了。”
且說那古凡春正在書房思索想事,猛聞家人稟告,官府來抓自己,不覺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老爺,我也……他們沖進來了。”還未等那家人解釋,錢光耀帶領著眾捕快便沖了進來。
古凡春愣怔了一下,立刻鎮定地迎了出去,“官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了。里面請坐。”
“謝謝,用不著。”錢光耀問道;“你就是這古府的主人,古凡春吧?”
“是的,,正是在下。”古凡春疑惑地問道;“請問官爺有何事呀?”
“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人把你告啦。”
“把我告啦。”無任何心理準備的古凡春心頭咯噔一下便沉了下去。隨著立刻分辨道;“官爺,這話從何說起呀,小人一向是善好施,遵紀守法,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吶,這、這、這一定是有人誣陷我的,請官爺明鑒。”
“誣陷你不誣陷你,這我管不著,到了堂上你自說去吧,來呀,鎖了帶走。”
“哪個敢?”一聲大吼,聞訊趕來的古府家人橫刀護住了古凡春。
錢光耀眼矁他們擋住古凡春,“搜”地一下便拔出了鋼刀,厲聲喝叫道;“怎么,想阻礙執行公務啊,我告訴你們,最好趕快讓開,否則,連你們一塊抓。”
“小子,說這話,你嚇唬誰呀,告訴你,這是古府,不是你想鎖人就鎖人的地方。”
“古府怎么啦,阻礙執行公務,一樣是死罪,照殺不誤。”
“是嘛,那你有膽量,上前啊。”
頃刻間,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古凡春一聲不吭地注意著事情的動態,眼見對方根本不吃硬的,生怕家人把事情鬧大了不好辦,急忙不失時機地出手喝叱道;“古新,你干什么,胡鬧,還不快退下。”
“老爺,這……”領頭的古新極不情愿地收刀閃開了。
“官爺,他是個粗人,不懂禮數,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啊。”
心提到嗓子眼里的錢光耀松了一口氣,故作大度道;“放心,只要不阻礙我執行公務,我是不會和他計較的。”
“古新,快去給官爺拿份見面禮來。”
“是。”那古新心知肚明,雖不愿意,但也不敢違抗命令,急忙回房拿了一百兩銀子便交給了古凡春。
古凡春接了,轉身便向錢光耀送去,“官爺,這不成敬意,請收下。”
“你干什么,想賄賂我呀,告訴你,我可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
“那里,你誤會了,我只是看你辛苦,心里過不去,才送你買杯水喝的。”
“是嘛,想不到你這么理解我們,真讓我太感動了,即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錢光耀伸手便抓了銀子。
“官爺,你知是誰告我,為什么告我嗎?”
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短,錢光耀接了人家的禮,自不敢霸氣十足了,立刻溫柔地答道;“古爺,這我也不清楚,到了堂上,你就會明白的。”
原來他們只是奉命辦事,并不知道什么,看來自己提前做準備已是不可能了。“好,我跟你們上堂去。”
“可以,古爺,那你的二兒子吶?”
“他呀。”古凡春遲疑了一下道;“他沒在家,出去了,你們找他什么事啊?”
“和你一樣,上堂受審,他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嗎?”
“這個,我不清楚。”
“不知道,那就算啦,先放他一馬,回頭再說,我們走吧。”
“別急,讓我換件衣服。”
“換什么衣服,這又不是出門做客,吃酒席去的。”
“那我也得換件衣服啊,不然,這樣去,豈不是太寒磣了嘛,古新,伺候我換衣服。”
“好、好、好,由你、由你,李毛、王六,你們兩個招呼一下。”胳膊拗不過大腿,只好由他,可又怕他借機逃走,錢光耀急命人跟了過去。
古凡春也不理會,進房后,三言兩語把自己走后,古新應該怎么做講了一遍,不等那李毛、王六進屋,隨便換了件衣服,便笑哈哈出去了。“官爺,咱們走吧。”
“好,弟兄們鎖上他,咱們回去交差。”
“是。”一聲答應,上前兩人鎖了古凡春,推嚷著一行,便回去了。哪知,剛走出沒幾步,一聲斷喝,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帶領著十多個丫環,氣勢洶洶地包圍攔著了他們的去路。錢光耀“嗖”的一下拔出鋼刀,縱身便到了前面,厲聲指問道;“你們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們是什么人這不用你管,你們快放了我父親。”
來人不是別人,而是古凡春的女兒古瑞麗,她在繡房聽說父親出事了,便急忙趕過來,眼見父親正要被帶走,便不顧一切,指揮丫環包圍攔截上來。
“放了他,不可能,告訴你,我這是在執行公務,你最好給我讓開,否則,我連你一塊抓。”
“你不放,是不,那我就殺了你。”古瑞麗怒喝一聲,揮劍便向錢光耀砍了過去。
古凡春急忙上前喝止住了她,“瑞麗,不得胡鬧生事。”
古瑞麗停住了手,詫異地問道;“父親,這是怎么回事呀?”
“瑞麗,有人在巡撫衙門誣告我,他們是帶我上堂問話的。”
“父親,既然是別人誣告你的,他們為啥還要鎖你呀?”
“這不過是衙門的手續,放心,你老爹我沒干什么壞事,到了公堂,他們辦不了我罪的。”
“父親,你糊涂了,官斷十條理,九條人不知,進得衙門口,難有清白身,到了那里,他們能聽你辯解嗎?”
“這些我知道,可我沒干啥壞事,怕什么,不做虧心事,我不怕鬼敲門的。”
“那也不行,我不讓你去。”
“傻閨女,怎么變得不懂事啦,你要知,現在我不去,沒事也會變得有事的。”
“可萬一他們……”
“放心,我已向古新交代,你哥他們會找人幫忙的,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送我回來的。”
“那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胡鬧。”
“萬一有個什么不測,我好照顧你。”
“好了、好了,別說啦,你好好在家待著吧,沒什么事的。你不是說有事和我商量嘛,回來我一定答應你的。”
“那……我……”
“好了,別在堅持啦……”
古瑞麗極不情愿地點頭答應下來,眼見父親被鎖走,不放心地急命家人跟了過去。
且說古凡春被帶到巡撫衙門,甘肅巡撫索爾圖問明了他的身們后,一拍公案,便單刀直入,切入正題。“古凡春,你知罪嘛?”
那古凡春跪在堂下,心中正胡亂猜疑,猛聞巡撫語氣一變,喝問自己,糊涂地回道;“回大人的話,草民不知。”
“不知,古凡春你做過什么壞事,難道心里不清楚嘛,給我好好想想,要一件件如實回答,否則,等我給你指出來的話,就沒你好果子吃啦。”
做了什么壞事,古凡春心里最清楚,但他深知說出每一件來,都足以要自己性命的,他又豈肯輕易就范,說出來吶。頃刻間,裝瘋賣傻道;“大人,草民一向循規蹈矩,奉公守法,從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你讓我好好想什么呀?”
“唗,古凡春,你不要裝聾作啞,把事推得一干二凈,說自己是個清白身,你沒做什么壞事,蘭州這么多人,別人不告,為何只告你吶?”
“這……”被問住的古凡春沉思片刻道;“大人,人生在世過日子比樹葉都稠,我在這蘭州混的難免會得罪一些人的,我想這一定是那些,向我借錢我不給的人,故意誣告陷害我的。”
“古凡春,你這人是善茬嘛,告訴你,這事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的,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想清楚了。”
“大人,沒影的事,你讓草民如何招認啊?”
“沒影的事?古凡春沒影的事,那別人告你們父子煩靈寺搶寶殺人是怎么回事呀,快講。”索爾圖本想詐他吐出實話,眼見他死活不上當,也只好說了出來。
早有預感的古凡春猛聞后,吃了一驚,隨著不露聲色道;“大人,你這話從何說起呀,草民一向安分守己,奉公守法,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干事,從未到過天水,怎么會去煩靈寺搶寶殺人吶,我看著一定是別人誣告于我的,請大人明察。”
“明察?古凡春告訴你,不查清楚我是不會傳你上堂問話的,你想清楚了,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古凡春眼瞅巡撫索爾圖說著便去抓火簽,立刻緊張到了極點。他深知大刑一動,自己不死也得脫層皮的,且更怕自己受刑不過,把別人不知道的事也說出來。急忙聲嘶力竭地辯叫道;“大人,你就是用刑,也得有憑有據,有理有實啊,否則,不明不白就用刑,是不是準備屈打成招啊!”
“古凡春,別激動,我會讓你明白的,來呀,速帶原告,證人上堂。”
一聲令下,等候在堂下的明正、斯坦因等人立刻便上了公堂。
那馮獻章一見到古凡春,立刻便低下了頭,語無倫次地表白起來,“古兄,這不關我的事,這一切都是博士抖摟出來的。”
古凡春正忐忑不安地胡亂猜想,猛見斯坦因、馮獻章二人上來,立刻便明白這一切,頭“嗡”的一下便蒙了。仿佛忽然掉進了冰窟似的,立刻從頭涼到腳,心中那點準備論辯的希望,立刻便化為烏有。又如傻了似的,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對馮獻章的表白自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古凡春,你認識他們嘛?”巡撫索爾圖眼見他對自己的問話不作反應,不得不再次加重語氣喊問道;“古凡春,你認識他們嗎?”
古凡春猛地一下醒悟過來,急忙語無倫次道;“回大人的話,認識,不、不、不,不認識。”
“你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呀,回答清楚。”
“回大人的話,草民不認識他們。”古凡春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來它個死不認賬。
“不認識,那他們怎么認識你吶?”
“大人,我生在蘭州,長在蘭州,有門有姓,幾乎無人不認識我的,他們怎么認識我,我又怎么知道吶。也許可能是我在酒樓吃飯時,他們見到過我吧。”
“古凡春,你們之間不認識,你兒子古二杰又從未到過天水,那他們為何指證你兒子煩靈寺搶寶殺人吶?”
“這……大人,那是他們誣告陷害我們的。”
“誣告陷害你的?”明正一聽便發了火,“古凡春,你我并不認識,且相距百里之遠,如果你沒干的話,我們為什么拿我們的鎮寺佛寶來誣告陷害你吶?”
古凡春負隅頑抗,如瘋狗似的,針尖對鋒芒反問道;“大師,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我素未謀面,且又無惡仇,你為何要聯合他們陷害我們,你到底有何居心。”
明正冷笑道;“古凡春你這話說出來不覺得可笑嘛,我一個與世無爭,斷絕塵緣的出家人能無緣無故聯合別人誣告于你嘛。告訴你,找好了理由在反駁我,別張口就吐,開口就罵,否則,那樣,只會貽笑大方的。”
“和尚,你、你當我不知因為什么,一定是你化緣時,我的家人沒打發你,因此才聯合他們報復我的。”
“古凡春,你覺得這理由,站得住腳嘛?”
“那也許是因為別的吧,總之,一定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們才如此陷害我的。”
“古凡春,別無理找理,花言狡辯了,事實是推不翻的,告訴你,馮獻章、斯坦因他們把一切都說了,你想賴是賴不掉的。”
“和尚,別血口噴人,胡說亂講,他們承認怎么樣,那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無關,你指使兒子殺人搶寶,證據確鑿,敢說無關。”
“你才殺人、搶寶吶……”
“啪”的一聲響,兩人的爭吵立刻便停了下來。
“你們吵什么吵,這是公堂,不是大街,我告訴你們,如若誰在不經我的允許發話,我就揍你們。古凡春,你不是說不認識馮獻章嘛,可剛才我派人調查,這馮獻章不僅是你的人,而且還是你家的教頭,這怎么解釋啊?”
“大人,這……這馮獻章是我家教頭不錯,只是因為他行為不端,做事無法無天,早已被我趕出府了。”
“是嘛,那你剛才為什么說不認識他吶?”
“這……我……”
“我什么我,上堂我就看你不像好人,現在又敢說瞎話騙我,真是膽大極了,我告訴你,快給我從實招來,否則,我讓你哭笑不得。”
“大人,我……這……這是馮獻章他懷恨在心,勾結別人陷害我的。”
“不招是不是,來呀,棒棍侍候。”
“是。”一聲答應,上前四人,便按住了古凡春的手腳,做好了用刑的準備。
古凡春急忙求饒道;“大人,你千萬不能啊,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什么都沒干呀、、、、、”
“古凡春,你到底招還是不招?”
“大人,草民是冤枉的呀。”
“打。”
一聲令下,霎時間,棒棍飛舞,大打出手,一會兒工夫,那古凡春便被打得血肉橫飛,哭爹叫娘,無了人樣。
“古凡春,你招還是不招?”
“大人,沒影的事,你讓草民如何招認啊?”
“不招,好,來呀,用夾棍。”決定審斷骨頭,問斷筋的巡撫索爾圖一聲令下,用刑的衙役立刻便把古凡春十指夾了起來,又動起刑來。
十指連心,霎時間,古凡春臉上汗珠如豆大似的直往下淌,疼得他胃裂心酥,欲死不能“哎呦、哎呦”叫喊不停。
“古凡春,怎么樣,這道菜味道還不錯吧,告訴你,如果你還一味頑抗下去的話,老爺我這里的百十多道美味佳肴,會讓你一道道都品嘗品嘗的。”
氣息奄奄一息的古凡春耳聞他還要用刑,立時嚇得毛骨悚然、魂飛魄散,生怕自己萬一熬不過刑具就完了,他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思付了一下,隨即高喊道;“大人,我招,我通通都招。”
巡撫索爾圖立刻笑了,跟我斗,你能抗得住老爺的刑法嘛,“招,好啊,說吧,都怎么做的。”
古凡春子不敢有所隱瞞,霎時間,就把自己策劃,兒子二杰下手盜寶殺人一事一五一十全盤端了出來。
巡撫索爾圖耳聞他所講與斯、馮二人的供詞大致不差,霎時間,收監了古凡春,便下令捉拿古二杰。
花開兩朵但表一枝。咱們不說過劍飛他們如何高興,官府怎樣捉拿古二杰。但說正在家中商量著怎么辦的古氏兄妹,猛聞父親下了大獄,官兵要來捉拿古二杰,古瑞麗立刻便慌了神。“二哥,這怎么辦呀?”
古三杰不等古二杰開口,“嗖”地一下便拔出了手槍,“怎么辦,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能怎么辦,綽家伙來兩個殺一雙,劫獄救父親去。”抬腿便往外沖去。
“你干什么。”古二杰怒喝著飛身便攔住了他,“給我站著。”
“二哥,你干什么?”古三杰詫異地問道;
“干什么,你這不是去救父親,是害父親去的。”
“你胡說。”
“我胡說,三杰你想沒想過,就你這一鬧,那官府還不立馬就殺了你,能讓你把父親救走嘛?”
“那、、、、、可終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在獄中受罪吧。”
“是不能,可眼下我們還沒有走到對抗官府,殺人劫獄的地步,等到了那一步,用不著你咋呼,我就會行動的。眼下我們必須從長計議,慎重行事,不能因意氣用事,壞了父親的性命。”
“那,那你說這事怎么辦?”
“怎么辦?眼下只有先找熟人通融一下,看花點錢能否救出父親。”
“那萬一不行,怎么辦?”
“萬一不行,我們再動手劫獄也不遲。”
“那行,我這就召集人手準備去。”
“慢著,小三,召集人可以,不過,沒有我的命令,你可千萬不能擅自行動,否則,萬一失敗,后果就不堪設想的。”
“二哥,這個我明白,你放心好了,沒你的命令,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那好,你去吧,麗妹,照看好家,我去了。”
“二哥,你們可要小心呀!”
“放心,麗妹,我們會小心的。”
頃刻間,古氏兄弟,分頭行動去了。
但說,古二杰出門后,便直奔蘭州知府滿順府邸。那滿順正與自己的幾個小老婆玩麻將,聞聽古二杰有急事找自己,丟了麻將便去看究竟,當他猛聞古凡春被巡撫打進死牢時,不由得吃了一驚,詫異地問道;“二杰,前些天,我去你們家時,你父親不是已沒事啦嘛,怎么現在又被打進了死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咳,還不是因為過千帆嘛。”
“過千帆?他不是在陜甘交界處已干掉啦嘛,怎么現在又冒出來吶?”
“滿叔,現在不是過千帆,是他的兒子告的。”
“他兒子告的?”
“是的,那小子為了給他父親報仇,找到了這里,不知怎么搞的,不僅發現了我們搶寶殺人之事,而且還和煩靈寺的和尚們勾結在一起,捉了斯坦因、馮獻章二人把我父親給告了。現在我父親已被巡撫下到死牢里去了,正在捉拿與我,滿叔,你和父親是多年的至交,又是盟血磕頭的弟兄,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忙啊!”
“二杰,忙,我一定會幫的,可這事你讓我怎么幫吶?”
“滿叔,你做官的,這事應該怎么辦,你心里比我知道怎么辦的。”
“二杰,你有話明說吧,這里沒有外人的。”
“滿叔,我想備一份厚禮,請你去巡撫那里疏通、疏通。”
滿順做官多年,不等他講完便明白,立刻答應道;“行、行、行,你準備吧,我立刻就去。”
古二杰立刻掏出一張一百萬兩銀票遞了過去,“滿叔,你看這行嘛?”
“行、行、行。”滿順收了銀票,換了件衣服便奔巡撫衙門而去。
再說甘肅巡撫索爾圖退堂后回到后院,正和他的七姨太梅如雪打情罵俏,猛聞蘭州知府滿順入府拜會,遲疑了一下,立刻請進書房,換了件衣服,便迎了過去。
二人見面后,一番親熱客套自不必細說,但說一陣閑扯胡聊后,有事而來的蘭州知府滿順便不失時機的把話切入了正題。
“索大人,聽說你上午接了個案子,真的嗎?”
“是的,不過,案子已經審結了,沒什么稀奇之處,滿大人怎么忽然問起它來了,有什么事嘛?”
“沒事,隨便問問,想不到索大人辦事如此快捷,案子一堂下來便審結了,真是辦案如神啊!”
“神什么,胡批亂斷而已。”
“那案子是怎么回事呀?”
“搶寶殺人。”
“那索大人對犯人打算怎么處理吶?”
“能怎么處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依大清律自然是要殺頭了。滿大人問這么詳細,難道與那古凡春有關系不成?”
“這……索大人,當著明人咱就不說暗話了,直說吧,這次我來就是想請索大人律內留情,法外開恩的。”
“這……滿大人,這事你怎么不早說吶。”
“這,我也是剛知道。”
“滿大人,說真的,你我同僚多年,這個忙是應該幫的,可現在這案子已經審結,那古凡春已經招供畫押,你讓我現在怎么辦吶?”
“索大人,這事我知讓您很為難,可假如他不是我姑表弟的話,我是不會開這個口的,求這個情的。”
“這……滿大人,既然你開了口,那我就想想辦法,不過,要是辦不成的話,你可別怪我。”
“索大人,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滿順說著掏出那張百萬銀票便送了過去,“索大人,不成敬意,請笑納。”
“滿大人,你這是何意。”索爾圖急忙推了回去。
“索大人,一點小意思。”
“滿大人,你這就外啦,能辦的事,你就是不送禮,我也會辦的,不能辦的事,你就是再送禮,我也是不會辦的,這個禮,我是萬萬不能收的。再說,前一陣子,你給我辦事,我還沒謝你吶,怎好意思再收你的禮吶,拿走、拿走、拿走。”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索爾圖一本正經,大公無私。
“索大人,這是兄弟的心意,你要不收,兄弟以后就不敢再為你辦事了。”
“這……那我就收下,不過,滿大人咱可說好,下不為例,以后可不許這樣了。”
“行、行、行,你放心好了,兄弟我以后決不會這樣了。索大人那沒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行,怒不遠送啊。”
“沒事、沒事,你留步,你留步,索大人我的事你操點心就成了。”
“行、行、行,沒問題的。”
錢到公事辦,火到豬頭爛。收了禮的索爾圖不僅收回捉拿古二杰的命令,而且還立刻放回了古凡春。
但說古凡春回到家后,并不因此善罷甘休,立刻便和蘭州知府滿順商談起復仇之事來。
欲知古凡春如何爭斗,咱們下文在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