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就是你的習慣。如果你過去覺得羞恥的話，你老早就回到凡谷去了。”

“你知道什么凡谷？”葛林叫出來，他終于停下手，不再打湯姆了。

“我知道凡谷，我也知道你。比如說，兩年前馬丁節的夜里，在赤楊澤那邊發生的事情，我就全都知道。”

“你知道？”葛林一邊大聲喊，一邊丟下湯姆，爬過矮墻，和那女人面對面站著。湯姆當他會打那女人，但是那女人正嚴厲地看著他，使他不敢下手。

“是的，當時我在那里。”那個愛爾蘭女子冷靜地說。

葛林罵了她好大一會兒，說了許多下流話，后來說，“聽你的口音，你并不是一個愛爾蘭女子。”

“我是誰你不用管。總之我是看見了。如果你再打這個孩子，我就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并且告訴所有的人。”

葛林露出一幅熊包樣，他沒再說什么就去牽驢子。

“等一等！你站著！”愛爾蘭女子說，“我還有一句話要向你們兩個人說，因為你們兩個在事情完結之前，都還要見到我。那些愿意清白的人得到的將是清白；那些自甘骯臟下流的人，將要骯臟下流到底。記著。”

她轉身走了，穿過一座柵門，向草場走去。葛林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就像嚇呆了似的。后來他跑去追她，叫道：“你回來！”

但是當他急匆匆地趕到草場上的時候，草場上連個人影也沒了。

葛林心想：她躲起來了嗎？這兒并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得了。但葛林仍舊四處找她。湯姆也想找她，因為湯姆跟葛林一樣，被她這樣突然消失，弄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以。但是不管他們怎樣找尋，那女人還是找不到。

葛林只好回來了，呆若木雞，一聲不響，因為他心里有點兒害怕了。他騎上驢子，重新裝上煙斗，抽著煙走，不再去惹湯姆。

隨后，他們又走了三英里多路，就到了約翰爵爺莊園的門口。

莊園里的人住的房子都非常高大。鐵柵欄的園門也非常高大，旁邊還有兩根石頭做的門柱，每根柱子上都刻了一個可怕的惡鬼。惡鬼有一嘴獠牙，頭上長著兩只角，身后拖著一條尾巴。據說約翰爵爺的祖先參加玫瑰戰爭時，頭上戴的就是這種鬼頭盔。他那些祖先一定是小心謹慎的人，戴這種鬼頭盔就是為了嚇唬那些敵人，使他們看見了就嚇得潰不成軍，回敬逃竄。

十五世紀英國兩個貴族互爭王位的戰爭。

葛林拉一下門鈴，就有一個管家走出來，開了門。

“爵爺叫我等你呢，”他對湯姆說，“你聽著，規規矩矩由大路走，不要亂跑，回來的時候，可不要讓我捉到你偷了什么兔子之類。你記著，我可要仔細搜查呢！”

“要是在煤灰袋子下面，你可搜不到啦。”葛林一邊說一邊大笑起來。

管家也笑了，他說：“你既然是這樣的人，我還是陪你一起上大房子去吧。”

“我想你最好陪著我。老兄，看守園內山雞野兔的是你，不是我啊。”

管家跟他們一起走了，一路上跟葛林談得很開心，這使湯姆看了感到詫異之極。說實在的，管家和小偷并無分別，在家里是管家，到了外面就是小偷，可湯姆哪里知道呢？

他們在一條兩邊是菩提樹的大路上不停地走著，這條路足足有一英里長。湯姆突然從菩提樹枝干中間望見許多鹿睡在羊齒草里，頭上鹿角豎得那么高，看得他心驚膽戰②。這樣大的樹，湯姆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過，他抬起頭來，好像青天就歇在樹頂上。

但是，最使他弄不明白的是一種古怪的嗡嗡聲，一路走來都聽得見。湯姆愈想愈弄不明白，索性鼓起勇氣來問管家這是怎么一回事。

湯姆說話時顯得畢恭畢敬，并且不停地喊他“老爺”，實在是因為心里非常害怕他罷了。管家聽湯姆稱他“老爺”很是高興，就告訴湯姆，說是菩提樹上采花的蜜蜂發出的嗡嗡聲。

“蜜蜂是什么？”湯姆問。

“做蜜的。”

“蜜是什么？”湯姆又問。

“你不要再啰嗦了，快閉上嘴！”葛林說。

“你別管這孩子。”管家說，“這小家伙很懂禮貌，在他是很難得的。不過，他要是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不久一定會變壞。”

葛林聽后大笑起來，他覺得這話對他來說是一種恭維。

“但愿我能做個管家，”湯姆沒聽葛林的，繼續說著，“能夠住在這樣美麗的地方，穿上綠絲絨衣服，而且紐扣上還掛著一個真正的叫喚狗的哨子，像你這樣。”

管家笑了，他總算是個好心腸的人，而不像葛林那樣。

“孩子，閑是閑非都少管。你的飯碗無論如何比我的要靠得住多啦。你說對不對，葛林？”

葛林師傅又笑起來。接著，兩個人談話的聲音放得很低。不過湯姆還是能夠聽得出是在爭論偷獵的事情。

最后，葛林師傅說，“你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我呢？”

“目前還沒有。”

“那么，等你有了理由之后再問我這些問題，因為我是個正派人。”

這話引得兩人又大笑了一陣，因為這些話就連他們自己也認為很可笑。

過了不大一會兒已經走到大房子前面的大鐵門前。鐵門里面盛開著杜鵑花，湯姆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張望著，然后又望著那所大房子，心想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煙囪。又想，這房子不知道多少年前造的，造這房子的人叫什么名字，他造這房子不知道拿到多少錢。

這些問題很難回答。這個哈索瓦府是根據19套方案、造了90次才建成的。至于制造者的名字根本無人知曉。各種形狀的房間和通道都是絞盡腦汁設計出來的。

總之房子外形是盎格魯——薩克遜風格的。

四樓是諾爾曼風格。

三樓是16世紀意大利建筑風格。

二樓是伊利沙白王朝宮廷建筑風格。

一樓靠右是純粹的道里爾風格。

正中是英國中世紀風格，還有模仿帕迫農神殿建造的正門。

靠左側部分則是純粹苞其亞風格。這是這片土地上最值得稱贊的建筑，雖然近似于城里新建的兵營，但它足有兵營的三倍。

巨大的臺階則是效仿羅馬的卡塔昆貝而建。

背后的臺階是效仿印度的安格拉的塔吉·瑪哈爾宮殿而建，這是薩·喬恩的曾曾祖父建造的，他曾跟隨格蘭布爵爺遠征過印度，帶回了珠寶，也帶回了傷。

地下室是埃雷法塔的卡塔昆貝風格。

接待室是布蘭德的喬治四世別墅風格。

其余的房間也都采用了聞名天下的建筑風格。

因此，哈索瓦府成了古董商們追逐的對象。對于批評家、建筑家等專門賺取別人勞動成果的人來說，哈索瓦府簡直就是天堂。

這些人每年都要厚著臉皮擁進哈索瓦府來勸喬恩老爺出錢蓋新房子，但他們又不想造出喬恩老爺喜歡的房子，而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圖建造。可喬恩老爺也不好惹，他像個純粹的英格蘭紳士一樣把這伙人趕走。他對勸他建造格德風格房子的人說他不是格德人；對勸他效仿伊利沙白王朝風格的人，他稱自己是維多利女王的后裔，而并非伊利沙白女王的后代。就這樣，喬恩老爺一一加以拒絕。

有人說他的房子的外表不好看，他就回答說，我住的是房子里面而不是外面；有人說他的房子缺乏統一感，他說他喜歡這些古老的樣式。實際上喬恩老爺認為：他的歷代祖先，包括薩·瓊、薩·赫爾、薩·蘭弗、薩·蘭度等等都在這個房子里留下了體現自我興趣的特征，他喜歡保留這些特征，祖先留下的東西就像祖先的墳墓一樣是不能夠受到破壞的。這棟房子記載著歷史，并與世界進步同一步調。而那些要把它改建成最新流行的格德式或伊利沙白式建筑的人們都是連薩·喬恩的祖父是誰都不知道的暴發戶，就像樹林里一夜之間長出的蘑菇一樣。所以我們應當這樣看待薩·喬恩老爺：他是個珍視傳統、有人情味兒、有能力治理田莊、喜歡帶著狗去打獵的人。

湯姆和他的師傅并沒有像公爵和主教進來時那樣，從大鐵門進去，而是兜了一個大圈子，從房子后面的一個小小后門進去。放他們進去的是一個倒煤灰的男仆，打著哈欠怪難看的。

在過道里他們碰見女管家，她穿了一身花花綠綠的印花晨衣，湯姆幾乎把她當作爵爺太太。她用許多嚴厲的話給葛林說要當心這個，又要當心那個，就好像爬上煙囪的是葛林而不是湯姆似的。

葛林認真地聽著她吩咐，又不時低聲對湯姆說：“小鬼，你要記著這個。”

湯姆留心聽著，能記得多少就記得多少。

后來，女管家把他們帶到一個房間里，房里的東西全用大張的牛皮紙蓋著，隨后就命令他們動起手來，講話的聲音又高又傲慢。湯姆忽然嗚咽了兩聲，又被他師傅踢了一腳，然后只好就這樣鉆進爐格子，爬進煙囪里去。

這時候，一個女仆留在房間里面看守家具；葛林先生跟她講了許多討好的話，既像開玩笑，又像獻殷勤，但是女仆似乎懶得搭理他。

想一想：

1、葛林先生為什么特別尊敬約翰爵爺？

2、湯姆的師傅在路上為什么打他呢？

3、約翰爵爺家的管家為什么對湯姆顯得很友好呢？

知識鏈接——腦筋急轉彎：

1、鐵放在外面會生銹，那金子呢？(答案：會被偷走)

2、比細菌還小的東西是什么？(答案：細菌的兒子)

①啁啾：形容鳥叫的聲音。

②心驚膽戰：形容非常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