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長江大橋的設(shè)計者曾倪博士家高朋滿座，笑語朗朗。

今天是曾倪的六十大壽，前來祝壽的有不請自來的老友；有研究所、設(shè)計院的同事；還有政府官員和自家親戚。

市公安局的張江局長與曾倪博士是忘年之交，今日脫不開身，也派人送來了賀禮。

幾位政府要員的賀詞與賀禮，頓使廳堂蓬蓽生輝，更使曾倪臉上添光，現(xiàn)在又有公安局的同志專程送來張局長的賀禮，大家都要老壽星打開看看，是什么禮物。

曾倪接過一只精致的長條盒，打開一看，是一幅精工裱裝的書法立軸。他慢慢舒展開來，只見上面寫著“松鶴遐壽”四個大字。那筆鋒蒼勁有力，雄健渾厚，恰似龍飛鳳舞。還有幾行小字，定睛一看，乃“青山有雪傳松性，碧天無云暢鶴游，賀曾倪博士六十大壽，張江撰句并敬書”。右上角蓋的一方閑章，形似老壽星，左下方是張江的私印。

“哇！好字！好句！”原來張局長還是位書法大家，功底如此深厚，學(xué)識如此淵博，滿堂賓客，齊聲喝彩，熱烈鼓掌。

“你們還不知道吧”，曾倪介紹道：“張江同志還是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呢！他的字博采眾長，自成一格，耐看耐品味啊！我與張江老弟有緣，還在一起共過患難呢！”

大伙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曾倪道：“他原是搞地下工作出身，四八年因暴露身份，組織上讓他撤往香港。當(dāng)時我也在香港辦事，收留、掩護(hù)了他。他不愿靠我接濟(jì)，就賣字，他的字很受海外華人的欣賞?！?

忽然，有人發(fā)現(xiàn)盒子里還有東西：“喲，還有一樣禮品呢！”

曾倪拿出來，打開紅綢布一看，競是一只銀光閃閃的手表。

“喲，好精致的手表！”大伙兒齊聲贊嘆。

就在此時，曾夫人領(lǐng)著一位英俊的小伙子走進(jìn)了大門，叫道：“老曾，來客人了?！?

曾倪是手表鑒賞收藏家，當(dāng)時也沒介意，隨手將手表放進(jìn)盒子里。

曾倪知道夫人親自去接來了愛女的救命恩人，急忙迎上前去，緊緊握住來客的手：“歡迎歡迎！多謝多謝！”

來者是位陌生面孔，看上去才三十多歲，雖長相挺拔俊秀，但不知何故受到壽星的如此禮遇？令滿屋客人訝然。

金熾一見這陣勢，驚訝道：“呀，晚輩實不知今日是伯父的六十大壽，空手而來，真是失禮的很！”

曾倪是要面子的人，怕多說會引起客人的猜疑，抖落出愛女的丑聞，便向大家介紹說，這位是自己的遠(yuǎn)親，剛從外地來武漢工作，還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

金熾一表人才、氣宇軒昂，連連向客人們含笑點頭致意。可誰會想到，他只是市輪渡上的一名水手？

還有令客人奇怪的是，為何沒見曾倪的獨生女曾秋盈？

龍飛請李炎協(xié)助，讓市公安局配合對有炸藥庫的單位重點調(diào)查，看哪家少了炸藥。市建筑公司第三分公司報告：該公司倉庫保管員梁寶很像被通緝的“鴨舌帽”。梁寶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上班，經(jīng)盤點發(fā)現(xiàn)倉庫里少了五公斤炸藥。

就是他！

龍飛讓路明等去建筑公司調(diào)查情況。

問明地址，雨琦帶領(lǐng)專案人員直奔梁寶家。

梁寶肯定不會在家等警察來抓他。

一進(jìn)門，雨琦就呆住了。與她同來的人都感到驚訝，沒想到他家如此困難，一貧如洗！是的，他家太窮了。母子倆擠在一間舊式工房里，只有十平方米，一張四尺半的高低床，是他的父母睡的；一張單人鋪是兩條長凳擱上三塊鋪板，是他睡的。屋內(nèi)除了一張方桌、幾個方凳、一個舊掛衣櫥和一個舊木箱，再沒別的東西了。

梁寶媽一見來了幾個警察，不知出了什么事，兒子有兩天沒回家了，原以為他是在女朋友家，現(xiàn)在一看這架勢情知不妙，慌忙讓座。

“這是梁寶家嗎？”

“是的?！?

“他人呢？”

“不知道，他有好幾天天沒回家了。你們找他有什么事嗎？”

“他涉嫌重大破壞案件?！?

“啊——”

只聽“咣當(dāng)”一聲響，梁媽手中的茶杯落地，人也一下昏倒在地。

可憐天下父母心！

雨琦急忙將她抱到床上，掐人中、撫胸口，總算將她救醒。

只聽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如泣如訴：“同志們呀，你們搞錯了吧！我家寶兒循規(guī)蹈矩，膽小如鼠，他怎么會又怎么敢去犯罪呀！”

雨琦安慰她：“大媽，你別急也別怕，我們不會冤枉好人?，F(xiàn)在我們只是懷疑，只有找到他才能確認(rèn)，希望你能配合我們，一有他的消息，立即通知我們。否則，你知情不報，也犯了包庇罪！”

“同志請放心。如果寶兒真是罪犯，我決不留情、大義滅親！”梁媽的眼睛里滿是痛苦與焦慮，卻沒有虛偽和狡詐。

也不知何故，雨琦同情她相信她。交談中了解到，別看梁媽一幅窮酸相，她可是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dá)理，只因丈夫出身不好，在五七年被劃為右派，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才家道中落，孤兒寡母苦熬多年，總算把兒子培養(yǎng)成人，參加了工作，但就靠梁寶那點工資，僅夠母子兩人開銷，如遇人情往來，就捉襟見肘；如要添置衣物，便前吃后空。

雨琦分析，梁寶很可能是經(jīng)不起金錢的誘惑，被敵特拉下了水。

市公安局技術(shù)處將綠色碎尸拼湊、復(fù)原后，確定死者為健康男性，二十五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但面部被毀容，只能畫出大概模樣。

被分尸者究竟是什么人？

敵特為什么要如此殘忍地對他？

龍飛、雨琦和路明在分析案情。

雨琦不無擔(dān)憂地說：“從死者的年齡、身材等特征來看，與我們要抓的‘鴨舌帽’梁寶差不多，很可能敵特組織怪罪他沒能完成炸橋任務(wù)，況且已暴露，干脆殺了他?！?

路明同意雨琦的分析，補(bǔ)充道：“敵特好陰險好狡猾，企圖一箭三雕，一是殺雞儆猴，威懾部下；二是制造恐怖，渾水摸魚；三是掐斷線索，干擾破案?！?

“你們說得不錯?！饼堬w補(bǔ)充道：“如果死的是梁寶，那你路明還少說了一點，敵特是在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對方來頭不小，很可能是我們的老對手——臺灣的梅花黨所為?！?

“好啊，那就較量較量！”雨琦畢竟年輕，一聽要與高手過招就來勁。

龍飛皺眉道：“不可掉以輕心。還是說這碎尸案吧，我們何以確定死者就是梁寶呢？”

三個人一下都沒話了。

也巧，李炎回來了。他昨天就去部隊辦移交、拿東西。

路明一見他就大叫：“李炎，你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正分析碎尸案呢，你看這死者像不像梁寶？你可是我們唯一見過梁寶的人??！”

李炎知道關(guān)系重大，先看了技術(shù)處送來的報告，又盯著照片看了會兒，“好像是他。”

一錘定音。

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就這么完了？

龍飛與專案組的同志心情沉重起來。

壽宴結(jié)束，送走客人，曾倪這才松了口氣。

金熾本想告辭，是曾夫人將他留了下來。

金熾剛才在壽宴上舉止得體、談笑風(fēng)生，給曾老夫婦和客人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刻已無外人，他們才得以自由交談。金熾自我介紹曾是上海名牌大學(xué)的學(xué)生，反右運動中被送去勞改，歷經(jīng)坎坷，剛來武漢投奔姑媽，言談中流露出對橋梁設(shè)計與建筑材料很感興趣，也有一定的研究，使曾倪對他刮目相看。

曾倪博士是英國劍橋大學(xué)的高才生，著名橋梁專家。解放后由國務(wù)院安排第一批回到國內(nèi)，他也知恩圖報，精心設(shè)計了武漢長江大橋，現(xiàn)正又奉命設(shè)計南京長江大橋，并掛帥研制新超標(biāo)速干水泥。

聽說金熾還是單身，沒有妻室兒女、沒有親人牽掛，曾老不由心里一動：看他倒是個人材，在輪渡上做水手太屈才了。他又救了女兒的命，于我家有恩，如果能成為女婿，不僅解決了愛女的心病與終身，自己也增加了一位得力助手。當(dāng)然，曾博士明白現(xiàn)在他所從事的設(shè)計與研究，都屬國家一級機(jī)密。不可能輕易讓金熾介入。首先要了解考察一番，如果合適，憑著他的威信與分量，調(diào)金熾進(jìn)他的單位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曾秋盈沒有下來參加壽宴，此刻的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昨夜的噩夢令她傷心透頂，失去了生活的勇氣。但經(jīng)過父母一夜的開導(dǎo)，使她逐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