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的動物，不到春天是決不會出來的。鼴鼠的家在深深的地底下，整整三個月，他足不出戶地待在家里過冬。這會兒，鼴鼠閑得發慌，右手拿了把掃把，左手拿了個畚箕，肩膀上還披著一條長長的抹布。從他的樣子看，就知道他是要大掃除了。

他先掃地，接著是擦桌椅，干完這些就不知道做什么了。鼴鼠想了三秒鐘，決定要拖地板。他先把拖把打濕、擰干，然后就開始拖了。剛才的一次勞動已經把他弄得精疲力盡了。

鼴鼠想哪天拖地都行，何必在這一天累自己呢？他收拾好拖把，輕輕松松地坐在椅子上，口里哼著小曲：“春神來了怎知道？冬雪融化小草冒。春神來了怎知道？小鳥枝頭高聲叫。春神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奇妙的“氣味”，哦！或許應該說是“氣氛”更恰當吧，悄悄地鉆進了深深的泥土，潛入了鼴鼠的家中。

鼴鼠停住歌唱，愣了一會兒。“來了，真的來了。”他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恨不得立即飛奔出去。

他努力地清除地道，四只小爪忙碌地又刨又挖，尖尖的嘴巴還一面嘀嘀咕咕地自語：“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最后，鼴鼠尖長的嘴首先露出地面，太陽暖暖地照在他身上。

“喲嗬！”他自顧自地歡呼道：“好棒喔！”

鼴鼠高興地在地上打了好多滾兒，突然，他聽見了各種微妙的聲音，鳥叫聲、動物談話聲、甚至還聽到了小草鉆出地面的聲音。

草原上的各種聲響交織成了自然美妙的聲音。這兒是如此的明朗舒暢，但自己的家卻是那么陰暗潮濕。鼴鼠決定忘記大掃除的事，歡快地沖向灌木叢，正好撞到了樹后的兔子。

“好兔子不擋路。”鼴鼠吐了吐舌頭。

“你……”兔子氣得舌頭都打結了。

“對不起！”鼴鼠補了一句，一溜煙連身影都瞧不見了。

鼴鼠穿過樹林，看見花朵在開放，鳥兒在安家，蟲子在草叢跳舞，小草發出嫩芽，一切都在春天中歡快地進行著。

鼴鼠漫無目標地閑逛，不知不覺中愈走愈遠。他繞來繞去地越過一叢野草，突然停下腳步……事實上，鼴鼠也不得不站住，因為他的面前正橫著一條又細又長的“水”。

鼴鼠見過大雨后洼地上一“灘”又一“灘”的積水，但是從來沒有看過這么長的一“條”水，長的像一條蛇的“水”。

鼴鼠并不知道它是一條“河”，只能看著它的水面倒映著光影。鼴鼠沿著河岸默默觀察它——在寬敞平坦的河床上，河水緩緩地流動，就像是一位正在悠閑散步的紳士。當河水行經凸出的巖石時，頓時水花四濺，宛如舞意正酣的舞者，搖晃裙擺。當河水流過狹小的河床時，歡快的奔騰著向前流去。

鼴鼠走累了，就在岸邊坐下來。波光粼粼、水聲潺潺，河水仍然上演著它的劇目——那是大自然藏在心底的故事。鼴鼠看了好一陣子，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坐在草地上的鼴鼠看見在河對岸的水邊有一個黑黑的洞口，這個神秘的洞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個洞，忍不住遐想①得出了神。這個在隱藏在草叢中又挨著水的洞，對于喜歡水的動物來說更好不過了。

鼴鼠仔細地打量著洞口，突然洞里仿佛有小小的亮光閃了一下。鼴鼠瞇著眼睛瞧了又瞧，嘴里還喃喃自語：“到底是什么東西呢？”

那亮光又閃了幾閃，露出一對烏溜溜的小眼睛，接著是帶著幾根胡須的小鼻頭，最后露出了一張棕色的小臉。

“我是一只水老鼠，不是隨便的什么‘東西’！”洞口有只水老鼠謹慎地瞧著鼴鼠。

“嗨！你好。”鼴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一只華拉，名叫安安。”

“你好！”水老鼠點了點頭：“我叫水老鼠。你愿意過到河這邊和我一起玩嗎？”

“啊，不必了，我們就站在這兒聊聊吧！”鼴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樣才能過“河”。

水老鼠沒有說話，拉開繩子跳進了一艘外面是藍色，里面是白色的小船，而這艘小船剛好能容下兩只小動物。

鼴鼠從來沒見過，也沒想過船是什么樣的，他的心情摻雜著好奇、興奮和一絲絲緊張。

水老鼠搖著船槳，迅速地劃向對岸，伸出前爪，招呼鼴鼠上船。“拉住我的右爪，不要怕，”水老鼠說：“輕輕地踏上船來！”

剛跨出一小步，鼴鼠就發現已經在船上了，他興奮地不知怎樣才好了。“太奇妙了！”鼴鼠看著水老鼠把船推離岸邊，“水老鼠，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想到能坐著船到處逛逛。”

“什么？”水老鼠驚訝地問，“那你平時都做什么呢？”

“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地底生活。”鼴鼠一面和水老鼠聊天，一面上下打量著船上的裝備。“地底可以任意挖隧道，冬天好暖和喔！”

水老鼠搖搖頭說：“我不能想象，沒有船的生活會是多么的無趣……”

“沒你想的那么糟，”鼴鼠疑惑地看看船槳、船艙，又抬頭看看水老鼠認真的表情，“水老鼠，你把坐船、劃船當作天下最奇妙的事嗎？”

“再過一會兒，不需要太久……”水老鼠不急不忙地說：“你就會承認船上生活的多彩多姿了。”

他熟練地劃著槳，小船飛快地在水面上前進。兩岸的景物紛紛往后退，鼴鼠目不暇接②地望著，心里早就承認水老鼠說的——乘坐小船看風景，讓他發現了一個新的世界。這種感覺真是奇妙無比。

“我說的沒錯吧！”水老鼠注意到鼴鼠臉上流露出陶醉的表情。“告訴你，好玩的還在后頭呢！像這樣的天氣，我們在河上悠閑地蕩著槳劃著船，涼爽的春風混雜著清新的草香向我們襲來。生活中的煩惱不論大小全都拋到腦后，留在船艙里的盡是愉快的、幸福的感覺。你一定會……”

忽然“嘩啦”一聲，隨著自己舉高的手勢，水老鼠被轉彎處一根橫生的樹枝打落到河心。

鼴鼠嚇了一大跳，趕忙把他拉上船來。水老鼠濕淋淋地爬進船艙，卻還是笑嘻嘻地繼續發表高論：“你一定會愛上這樣的生活的，雖然偶爾有一點小小的意外，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無論如何，河上的生活還是非常有趣的。”

鼴鼠被水老鼠說動了。“水老鼠落水”的插曲已經被他迫切向往的心情掩蓋了，他早已不記得自己從沒見過河水，也不會游泳的事實。

“走吧，我們繼續前進！”鼴鼠十分幸福地呼出一口氣，瞪了蹬腿，撐著兩只前爪，把整個身體靠在椅墊上。“讓我們盡情地享受吧！”

“別急，快樂的郊游不能沒有美味的野餐。”說著水老鼠把船搖回他的小洞。沒有多久，就看見他拎著一個好大的竹籃子，搖搖晃晃地走出洞口。

鼴鼠發現必須伸出兩只手才能拿住那個籃子，“籃子里都裝了些什么？”鼴鼠忍不住好奇地問。

“里面有魚排漢堡、火腿三明治、烤雞腿、牛肉凍、什錦泡菜、橘子汁……”水老鼠撥拉著他的右爪，一一數給鼴鼠聽。

“太棒了，這么多食物是給我們兩個吃的嗎？”鼴鼠興奮地有些不敢相信。

“一點都不多，”水老鼠鄭重地回答：“這些只是我平常短程旅行帶的。要是被蛤螟戴利看到，還要說我太節省了呢！”

鼴鼠沒有聽進水老鼠說的話，他正看著和聽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鮮。鼴鼠睜著眼出了神，左爪放在水里，沿路拖曳出一道水紋。水老鼠是一只好脾氣的水老鼠，他安靜地劃著船并沒有去打擾朋友的白日夢。

過了半個小時，水老鼠才忍不住開口：“鼴鼠，你這身毛皮實在太美了。將來等我有了錢，也要買一件黑絲絨的外套來穿穿。”

“對不起，請你再說一遍。”鼴鼠剛剛從幻想中醒來，“希望你不要見怪，這一切對我來說都那么的新奇。我從來不知道——在一‘個’河上，會有這么多有趣的事。”

“是一‘條’河，鼴鼠。”水老鼠糾正他用的語詞。

“你真的是住在河邊，每天過著愜意的生活嗎？”鼴鼠無限欣羨地問。

“我不僅是住在河邊，而且是跟河生活在一起，生活在河的岸邊、河的水里……它就像我的爸爸、媽媽、兄弟姊妹一樣，提供我吃的、喝的，而且陪伴我。它和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它就是我的全部，只要能生活在河邊，我是哪都不會去的。”

鼴鼠專注地聽水老鼠的講述，小腦袋輕輕地晃著。

水老鼠興奮地描述他一年四季豐富多彩的幸福生活二月份漲水的時候，河水淹沒了我的地窖——那些水對我一點用都沒有。那個時節，在我的臥房窗外，經常流著濁黃的河水。等水退下以后，又會留下一灘灘的爛泥，在太陽的烘烤之下，發出一陣陣像烤面餅的氣味。我經常踩著水草，在河床上撿食物，有時也能撿到人們剛丟的東西，而且每次都是滿載而歸！

“聽起來挺不錯的。但是日子過久了，你不會覺得有點悶嗎？”鼴鼠疑惑地問道，“就只有你和河，連個聊天的伴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