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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蟻幫(2)

  • 花子房
  • 徐大輝
  • 4957字
  • 2015-04-16 15:40:31

見《舊社會的小店、花子房、花子》關士杰文。

“我們又來倒扯(拿要)東家。”劉大愣客氣道。

“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徐德富指指倉房,“過會兒到屋里吃飯。”

小米飯燉大豆腐,花子們吃得汗巴流水。

“東家,我還要帶人到別的村屯去,你給的糧食先存在你家,我回來時取。”劉大愣說。

“中,什么時候方便,隨時拿走。”徐德富說,見身旁沒別人,他問,“大兄弟,最近我四弟到你們富貴堂去耍錢沒有?”

“有日子沒去。”劉大愣說。

徐德富的四弟德龍是賭徒,成天耍錢,倒不是耍得身無分文而淪落乞丐,而是富貴堂放賭(設賭抽紅),他們經常去賭耍。

“東家放心,四爺去了,我們會好好照顧的。”劉大愣說。

照顧含意很多,人情話需要這樣說,也有實質內容,有時花子的落子頭、幫落子也上場,別說打伙牌,一旦四弟輸干爪,富貴堂給碗粥喝,留宿什么的。別怪徐德富把事情想得很壞,他的那個胞弟實在讓他操心啊!

徐家的故事已在其他書中講過,在此不多說。當家的徐德富在那個中午打發走乞討者,吃飽飯的花子都很樂呵,你不會想徐德富想些什么,其實他想了。說不準有一天,花子的隊伍里,有一個披麻袋片,手拿破飯碗的人,那就是自己的四弟德龍!徐德富同情乞丐之心能否與之有關系,天知道。

“走了?”謝時仿說。

“往西走,要夠數糧食才回來。”徐德富叮囑道,“給他們的糧食有空再用風溜溜,高粱里有殼子。”

“哪天有風我親自揚。”謝時仿應承下來。

“時仿,準備一輛車,他們的糧食要多了,肯定求我們出車送回去。”徐德富的關心可謂到家了,“用不上幾天他們就能回來,往西沒幾個村屯。”

花子隊伍走人西大荒,劉大愣走在最前面背著柳罐斗兒,現在可沒空著,里邊裝著從徐家要的干糧豆包,黃米面,豇豆餡兒,這種黏食關東民間在每年進臘月門時,淘黃米碾成面,包豆包。徐家有兩個季節也做剪裁的衣服夠吃米的女人們縫幾天,他想趁此出去一趟,具體說到縣府去一趟,為了富責堂的生存去見他不想見的人。鞭子是花子權力的象征,它與普通鞭子的區別,鞭子后頭釘兩個驢耳朵形狀的皮子,故事在這兩個耳朵上,毎每有一個新縣官上任,要在上面蓋上官豆包,忙鏟忙趟和秋收農活最忙的時節,長工耕田耙壟需吃飽才有力氣,豆包扛餓。

“東家你家的豆包好吃。”劉大愣婉轉地要。

“撿一鍋去。”徐德富說。

幫落子的柳罐斗兒裝進一鐵鍋蒸的一百多個豆包,他背著走了二十多里地,眼看太陽落山,仍不見半個村屯的影子。

“前面有沒有人家啊。”相府問。

“哪有喲!”劉大愣放下柳罐斗兒,說,“今晚得蹲露天地啦,大伙兒停下歇歇吧。”

眾花子席地而坐。

“今晚走不到屯子,明早再走吧。”相府說。

“也只好這么辦啦。”劉大愣四處望望,腳下是禿沙崗,說它禿只能見到稀稀拉拉的幾棵老榆樹,草也沒長幾棵,別指望遮風擋雨。看西天邊一塊云彩都沒有,不用擔心夜里下雨。

“我們沒吃的。”相府說。

“有,一柳罐斗兒豆包。”劉大愣有備道。

“豆包?”

“在徐家要的,預備接長補短時墊肚。”劉大愣說,他是很夠料的幫落子,人他帶出來,每個人他都要負責任。決定在野外過夜,吃的不用再去想,冷熱不用想,花子沒一個人在乎冷暖,也沒條件在乎,有一個問題必須注意到,獐狍野鹿遍地的年月,野甸子上有傷害人的動物,多在夜晚出沒。他起身走一圈,樹棵子有灰白的動物糞便,是狼的。說明這一帶有狼,需要防狼襲擊。狼怕火,夜間攏一堆篝火,狼就不敢靠前,留兩個人值夜,不停地加柴禾,篝火燃燒一宿,大家安全睡一宿。

“跟我撿干樹枝子,多撿。”劉大愣叫上幾個眼睛看得見,腿腳好使的乞丐,沙崗上遍地枯樹枝、干樹疙瘩,很快弄一大堆。

“劉大叔,有狼,今晚我跟你睡。”小落子三半嘴(唇裂)哀求道。

“不讓你來像坑你似的,咋樣,怕啦吧!”劉大愣責怪道,還是同意三半嘴夜晚和自己在一起,他是此行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照顧他天經地義。

三半嘴今年十二歲,花子房有同他年齡相仿的孩子七八個,稱小落子,按乞丐分工,他們肩挑柳罐子,到各家去討咸菜大醬和粗米茶飯。到鄉下要糧,本沒小落子的事兒,他非要跟著。劉大愣說幾十里地,你走得了哇?三半嘴說走得了。劉大愣說西大荒有狼,三半嘴說他不怕狼。還沒見到狼影兒他就怕了,“嗨,小子,你不是不怕狼嗎?”

“咋不怕,狼吃人。”小落子目光驚懼,似乎狼一下子從樹棵子躥出來。

劉大愣打開柳罐斗兒,每人分幾個豆包。到底是花子,每個人都變魔術一樣,弄出就飯的菜,干咸菜芥菜、蘿卜、黃瓜……高檔一點兒有咸肉。幫落子一看,笑道:“你們都有心眼,知道留一手。”

小落子藏咸菜的地方有些不雅,縫在褲腰里一根咸黃瓜,揪一截給幫落子。

“放屁崩臭沒?”劉大愣放在鼻子下聞聞。

“沒有。”三半嘴認真道。

花子有打溜須的,給幫落子送來好吃的,劉大愣分給小落子,露天野餐嗆風冷氣地吃起來。

三半嘴怎么說是個孩子,把吃飯當做游戲,邊吃邊玩,眼睛四處撒目,有一個人走過來,是他最先發現的。他喊叫:“有個走道的。”

“在哪兒?”

“打沙拉雞的!”小落子看得更準確。

前不巴村后不著店,忽然冒出個同行來,令花子們興奮。乞丐有一套見面的規矩,劉大愣咽下最后一口豆包,清清嗓,掏出沙拉雞準備和陌生花子搭話,不過并不開口,待人走近,他打一通沙拉雞義嘩啦,嘩啦啦,嘩嘩這是一通點兒,來人也打通這個點兒。

嘩啦,嘩啦啦,嘩嘩點子對上,劉大愣唱道:

沙拉雞:用粗鐵線串著許多銅錢裝于竹牙板上,搖擊時銅錢碰撞發出聲響。

剪裁的衣服夠吃米的女人們縫幾天,他想趁此出去一趟,具體說到縣府去一趟為了富貴堂的生存去見他不想見的人。鞭子是花子權力的象征,它與普通鞭子的區別,鞭子后頭釘⑶個驢耳朵形狀的皮子,故事在這兩個耳朵上每每有一個新縣官上任,要在上面蓋上官打竹板,響嚇當,我問相府奔哪方?

來人唱段蓮花落,已表明他說相的身份,在花子中等級最高,一般花子都給他讓路。劉大愣自然不難為這樣的人,直接問他去哪里。

“我撲奔富貴堂。”來人說。

“你認識掌柜?”

“不認得,慕名撲奔他。”來人說。

“我們就是富貴堂的人。”劉大愣自報家門。

“真太巧啦!”來人驚喜道。

相府介紹說劉大愣是幫落子,來人更高興,提出跟他們一起要糧,然后再到柜上(花子房)拜望掌柜。

“拜見劉老哥……”來人施丐幫禮。

“免啦,免啦。”劉大愣說。

劉大愣同意留人,這隊花子無形中多了個人,他們不怕人多,人多勢眾,討要需要人多勢眾。

富貴堂掌柜受到打擊,縣長是三江的晴雨表,他的承認至關重要,關乎到社會階層用什么眼光看花子房,涉及幾十名花子的生存。導致的后果是,恨花子的不用說,想施舍不想施舍的人也就髙騎驢,不給了。

唉!黃桿子一袋接一袋抽旱煙,辛辣的關東煙幫他思考,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轍。這屆縣長章飛騰,對花子房的鄙視,當然不是來自陳仇舊怨,他肯定沒認出自己來,能弄清原因就好了。

“掌柜,送回一車糧食。”花子通報說。

黃桿子從嘴里拔出熄滅半天的煙袋嘴,將煙口袋纏繞在煙袋桿上,掖到褲腰沿上,給幾個花子連木椅子一起抬出屋。

“掌柜,”一個花子說落子頭讓他押糧車回來,“全是谷子,清一色。”

“噢,”黃桿子有經驗,多家人給的糧食雜,高粱、玉米,全是谷子怎么可能,只有一種解釋,一家給的。

“東信屯老朱家,打開糧倉可勁兒讓我們拿。”花子還興奮,幾年中很少遇到這樣順(利)的事,他指下大馬車,“車也是他家出的。”

“卸車吧。”黃桿子說。

“卸車!掌柜叫卸車。”花子朝屋子里喊,留守在家的花子聽見喊聲出來卸車。

“回屋。”黃桿子沒等卸完車,他每行動一步都要人幫忙,轎子一木椅一”“抬進屋,他吩咐道,“告訴伙房,給朱家老板子收拾點飯,嚼管兒(好吃喝兒)硬點。”

“嗯哪。”花子去傳達。

“沒事啦,你們歇著去吧!”黃桿子打發走伺候他的花子,沉在椅子里,一天大部分時間,行動不便的他喜歡坐在椅子上,而不呆在炕上。東北人習慣沒事兒盤腿大坐炕上,守著煙笸籮,滋味地吞吐歲月。

今晚說定唱手要來,應該說是她主動說要來的。算算憋了半月有余,她再不來,吃米的都是女人,都有窟窿眼,男女那點兒事叫文人騷客扇乎得復雜,根本沒那么神秘,也沒什么神秘,男一樣,女一樣,吹燈上炕。花子房吃米的地位最低,加之是女人,被男人取樂成為一種傳統。花子王要和哪個吃米的睡覺,都樂不得兒巴不得父“今晚,我過來。”唱手說。

“不讓我憋了?”他問。

“可憐你,怕你憋冒青煙。”唱手道,花子房只她敢跟花子王打俚戲開玩笑八她已是他的女人。雖然沒正式娶她,黃桿子萌生了娶她的念頭,已是事實女人。

“來吧。”他也不想憋了。

唱手走路深一腳淺一腳,進花子王的臥室卻從沒閃腳,走熟的緣故吧。掀門簾的動作很輕,一股植物的味道飄進屋。她胳肢窩夾捆甜桿兒吣她得意這一口。

甜桿兒:類似高粱的禾本科植物,汁甜。東北人當甘蔗食用。

剪栽的衣服夠吃米的女人們縫幾天,他想趁此出去一趟具體說到縣府去一趟,為了富貴堂的生存去見他不想見的人。鞭子是花子權力的象征它與普通鞭子的岡別鞭子后頭釘⑽兩個驢耳朵形狀的皮子,故事在這兩個耳朵上每每有一個新縣官上任要在上面蓋上官“扶你上炕。”唱手撂下甜桿兒道。

“趕趟。”黃桿子在椅子上說。

唱手心有些急,脫鞋上炕,先放下窗戶簾,然后鋪被子一一焐被,這是一種直白的表示,一種等待。

黃桿子待抽透煙,他覺得抽透煙跟女人睡覺感覺好,騰云駕霧一樣。花子王刻骨銘心是胴體覆蓋故事,他希望再有一次凍僵,肥碩的女人壓在身上有些沉,沉甸下溫暖而安全。唱手面團一樣軟,也輕。

唱手吃甜桿兒,嚼的聲音很誘惑。她說:“今個兒初七。”

“嗯。”黃桿子繼續抽煙。

農歷初七,好日子。唱手覺得今晚日子很好,在這個日子制造人定隨心如意。

“你沒帶泥人?”他問。

“帶啦。”唱手在這樣夜晚怎會不帶娘娘送的神物呢,有了它,才會有子。如果她眼神完美,說她盼望有子望眼欲穿貼切。吃米的做花子王的夫人,從丐幫最底層一躍稱后,誰人不夢想好事啊!出頭的日子在此一舉。她說,“今晚準種上,不會癟子。”

“你怎知道?”

“做夢,昨晚我做夢……”唱手說她做了個好夢,她的肚子鼓起來,“他手持老牛錘,那個虎勢(健壯)啊。”

老牛錘是花子王使用的鞭子,也叫窯鞭。唱手企望自己的兒子做未來的花子王,從黃桿子手中接過鞭子,成為富貴堂又一代掌柜。

“還有什么?”黃桿子對夢感興趣,問夢。

“管你叫爹。”

“叫了嗎?”

“叫了,爹呀爹的特親。”她說。

黃桿子被叫甜爽,他要把叫爹的人送到夢里,那個夢在她身上。

“來啦!”女人忽然喊道。

他知道什么去了,幸福在軟乎的面團上。

油燈悄悄地燃著,他倆睡了一會。他先醒來,再次生出到夢中游走的愿望,他弄醒女人,她睜開眼,說:

“我們忘吹燈。”

“點著兒,點著好。”

“你得意有亮……你,花。”

黃桿子美滋滋,得到女人這樣的評價,令他有種成就感。女人事后對你無動于衷,說明她不滿意。被窩里不滿意,潛在花枝出墻的危險,男人很少想到女人移情別戀原因在自己身上。花,東北方言中意為貪戀女色。花豆包一一老色鬼;花屎蛋一一專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人。唱手說自己花,指的是技巧、花樣。

“跟誰學的,你玩出花來啦。”她說。

“這事用學嗎?”黃桿子嘴否認,心不否認,的確跟人學的。教他的女人已經死去,本事受益到今天。鄉下女人的技術多沒什么理論,屬于土耍的范疇。

“啥一馬平川,野豬林……”唱手舊話重提,被窩里的私情話,春風一樣刮過,煽起的欲望青草一樣成長。

“我想……”

“等等,我喝口水。”她掀起被子下地,然后出屋。

唱手習慣夜里喝水,而且是井拔涼水。富貴堂院子里有口老井,花子吃這口井里的水。她十分熟悉,走到井旁,抓住繩索放進柳罐斗兒。突然刮來一股旋風,將她卷落井中。

“怎么還沒回來?”黃桿子等得焦急。

以前她喝井拔涼水也有回來慢的時候,她說聽井里蛤蟆叫。老井里都有青蛙,俗語說井里的蛤蟆,醬里的蛆。本沒什么新鮮的,她愿聽蛤蟆叫也無可厚非。秋天的蛤蟆不叫,井里的蛤蟆更不會叫。那她又去干什么呢?

過了半袋煙工夫一袋煙約一刻鐘八仍不見她回來,他躺不住了,有了種不祥的預感。花子王要出去,拽下繩索,它直通隔壁的屋子,伺候他的人聽見鈴聲立馬過來。

“掌柜,您……”花子問。

“你去井沿看看唱手,她去喝水有時辰啦。”黃桿子說。

很快,花子跑回來,蹬蹬的聲音揪緊花子王的心。

“不、不好啦,唱手掉井啦。”花子驚慌得話都說不成句。

唱手淹死了,衣服穿的不多,外衣留在花子王的炕上,眾乞丐目睹唱手的皮膚都說很白很細發細膩氕“叫龍虱子回來!”黃桿子準備重殮唱手,葬禮沒有落子頭不成,他差人到鄉下去找龍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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