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正堂，三十六盞宮燈將整個廳堂照得如同白晝。

檀木圓桌上擺著八冷八熱的年菜，正中一條三尺長的紅燒鯉魚象征著年年有余。

蘇靖川端坐主位，身著絳紫色團花錦袍；

沈望舒坐在他右側(cè)，一襲正紅色繡金牡丹襖裙，發(fā)間的點翠鳳釵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幽藍的光澤。

蘇棠矜安靜地坐在母親身側(cè)，目光掃過對面那兩個剛剛解除禁足的身影。

林硯秋穿著過于艷麗的玫紅色衣裙，正殷勤地給父親布菜；

蘇緋月低眉順眼地坐著，卻藏不住眼中閃爍的算計。

蘇棠矜的視線與蘇茂霖相遇，對方?jīng)_她露出一個溫潤如玉的笑容。

那笑容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主君，妾身特意繡了這幅百壽圖。”

林硯秋突然起身，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卷錦緞，溫柔道：

“這一百個壽字用了不同的繡法，祈求主君福壽安康。”

錦緞展開，果然是一幅精致的刺繡。

一百個形態(tài)各異的“壽”字排列成圓形，每個字都用金線勾勒，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蘇靖川微微頷首：“硯秋，你費心了。”

“父親。”蘇茂霖適時開口，微笑道：

“二妹妹這半年來閉門思過，琴藝倒是精進了不少。”

“今日除夕，不如讓她獻上一曲以表祝賀？”

蘇棠矜垂眸抿了一口桂花釀，心中冷笑——來了，他們母子三人的連環(huán)計。

蘇緋月已經(jīng)抱著琴走到廳中央，纖指輕撥，一曲《思親引》如泣如訴地流淌出來。

不得不說，這半年禁足確實讓她琴藝大進，那指尖下的哀愁與思念，連蘇棠矜都不得不承認彈得動人心弦。

曲終時，蘇緋月抬頭望向父親，眼中含淚道：

“女兒知錯了，這半年來日日思過，只盼父親能原諒女兒一時糊涂……”

蘇靖川神色果然松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就是此刻！蘇茂霖突然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詩稿，低聲道：

“除夕團圓之夜，兒子有感而發(fā)，作了一首《歲寒三友頌》，請父親指點。”

蘇茂霖清了清嗓子，聲音低沉而富有感情，念道：

“松柏經(jīng)霜翠愈濃，竹因雪壓節(jié)尤崇。

梅花不解爭春早，只把幽香送寒冬。

三友同承天地氣，何分貴賤與卑崇。

但得根脈相連處，便是人間至情濃。”

詩到動情處，蘇茂霖眼中竟泛起淚光。

蘇棠矜幾乎要為這個大哥的演技喝彩——這首詩明著詠松竹梅，暗里卻在影射嫡庶之分，更妙的是最后兩句，直指血脈親情不應分貴賤。

果然，蘇靖川聽完后神色復雜，目光在林硯秋和蘇緋月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真的在考慮是否該徹底原諒她們。

蘇棠矜輕輕放下筷子，瓷器和紅木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父親。”她聲音清亮如寒泉。

“阿湛過了年便十一歲了，前幾日還跟女兒說，羨慕大哥能在天樞書院讀書。”

蘇棠矜轉(zhuǎn)頭看向坐在末席的弟弟，眼中滿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