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蘇棠矜著人備好馬車，帶著飛螢同素心兩個侍女出發(fā)了。

【沈家祠堂】

秋日的晨光穿過沈府祠堂的雕花門廊，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棠矜跪在蒲團上，指尖緊攥著素色裙裾，面前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沉默地俯視著她……

“棠矜知錯。”蘇棠矜聲音微啞，額頭抵在冰冷的磚面上。

“這些年竟被林氏蒙蔽，竟讓阿湛在府中受盡委屈……”

舅母海氏眼眶微紅，手中的茶盞輕輕一晃。

她身側(cè)端坐的沈大將軍沈擎蒼——那位曾在北疆殺得胡人聞風(fēng)喪膽的鐵血將領(lǐng)，此刻卻因外甥女的哽咽而眉頭緊鎖。

“起來。”沈擎蒼突然開口，聲音如金戈相撞，“沈家女兒，寧可站著流血，不跪著哭訴。”

一只溫暖的手突然握住蘇棠矜的手腕。

她抬頭，對上表姐沈清晏明亮的眼睛。

蘇棠矜一怔，靈動的雙眸如小兔子般無措，隨即溫婉一笑。

表姐沈清晏，是沈海兩家傾盡家族之力所栽培和教養(yǎng)出來的世家貴女。

沈清晏如今十四歲，比蘇棠矜年長一歲，還未婚嫁。

兩年前皇后上巳節(jié)在御花園曲水畔設(shè)宴，邀京中貴女才子臨流賦詩、撫琴品茗。

因恰逢太后六十圣壽，特設(shè)“九霄環(huán)佩”古琴為彩頭，琴技最佳者即可得。

記得當(dāng)時宴會伊始，林尚書嫡女林汐月以一曲《霓裳》奪得滿堂彩，曲畢卻暗諷將門之女“只懂舞刀弄槍，不懂琴棋書畫……”

當(dāng)時年僅十二歲的沈清晏突然抱起琴走到溪邊，豪氣道：

“《霓裳》雖好，卻不及《廣陵散》合今日山河氣象——只是這琴”，她瞥向林汐月案上價值連城的焦尾琴，淺淺笑道，

“還需借滄浪之水調(diào)音。”

隨后，沈清晏竟以溪石為琴臺，取柳枝為撥片，奏響《廣陵散》。

指尖過處，七弦迸出金戈鐵馬之聲，忽而又化作邊關(guān)風(fēng)雪嗚咽。曲至激昂時，溪水隨節(jié)奏濺濕她杏色裙裾，恍如潑墨寫意。

曲終時，皇后十分高興，夸贊沈清晏既才學(xué)斐然又豪邁大氣，風(fēng)度不輸男兒……

太后撫掌笑嘆：“這丫頭把沈?qū)④娖茢车臍舛疾卦谙依锪耍　?

當(dāng)眾人以為她要取“九霄環(huán)佩”時，她卻求賜一匣邊關(guān)將士家書：“琴音再妙，不及父親帳下叔叔們報平安的竹哨聲動聽。”

經(jīng)此一事，京中始稱“沈氏有女，弦藏鐵骨”，其獨創(chuàng)的“擊石彈浪”指法被收入《琴譜正傳》。

林汐月不知，其實沈清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她不屑于展露。

她的棋風(fēng)亦凌厲如其父，書畫尤愛摹王羲之行草，曾因不滿閨閣束縛，女扮男裝混入詩社，一舉奪魁。

這樣的才華橫溢、自信明媚且家世高貴的的女子，即便嫁入東宮為太子妃，日后為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后，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

蘇棠矜想得有些出神，沈清晏笑著將她拉起。

“父親的意思是，既知錯，就該去彌補。走，我?guī)闳ヒ姲⒄浚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