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敗趙虎一事,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林云逍未曾察覺的情況下,于外門弟子中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明面上的嘲諷與輕視幾乎消失了,但另一種更復雜的氛圍開始環繞著他。有人對他點頭示意,帶著試探性的友好;有人則遠遠避開,眼神中混雜著敬畏與疏離;更有幾道目光,隱在人群之后,帶著冰冷的審視與算計,如芒在背。
林云逍大部分時間沉浸于修煉,對此感觸不深,只覺耳根清凈了許多。這日午后,他剛從傳功堂出來,準備去藏經閣查閱一些關于經脈運行的典籍,卻被兩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是個面皮白凈、嘴角常含三分笑意的青年,名叫孫皓,據說出身修真世家,在外門弟子中人脈頗廣。他身旁跟著的,正是前幾天被林云逍一擊打敗的趙虎。此刻趙虎臉上已無當日狼狽,但看向林云逍的眼神深處,仍藏著一絲不甘與怨懟。
“林師弟,留步?!睂O皓笑容和煦,拱手道,“日前師弟與趙虎師弟切磋,一招制敵,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趙師弟回去后深刻反省,自覺當日言行多有不當,特來向師弟賠個不是?!闭f著,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旁邊的趙虎。
趙虎臉色僵了僵,勉強擠出個笑容,抱拳道:“林師弟,那日是我口無遮攔,多有得罪,還望師弟海涵,不要放在心上?!?
林云逍雖覺意外,但見對方道歉,也不好計較,便還禮道:“趙師兄言重了,切磋較技,本就有勝有負,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林師弟果然豁達!”孫皓撫掌笑道,“我等皆是外門弟子,理當相互扶持,共求仙道。今日恰巧幾位相熟的師兄弟在舍下小聚,烹了些靈茶,正可論道交流。林師弟若無事,不妨一同前來?也好讓我等沾沾師弟的靈氣,哈哈。”
他態度熱情,言語得體,讓人難以拒絕。林云逍入門以來一直獨自修行,確實也渴望多了解同門,交流修煉心得,略一遲疑便答應下來:“如此,便叨擾孫師兄了。”
孫皓的住處比林云逍那簡陋小屋寬敞雅致許多,屋內已有三四名弟子,見孫皓帶著林云逍進來,皆起身相迎,態度客氣周到。靈茶氤氳著清香,幾上還擺著幾碟蘊含微弱靈氣的果脯。
眾人寒暄落座,話題自然圍繞著修煉展開。起初,氣氛還算融洽,孫皓等人不時請教林云逍關于引氣、凝雷指的一些竅門,言語間頗多奉承,贊他天賦異稟,必非池中之物。
林云逍初時謹慎,只挑些基礎通用的感悟分享,但畢竟年少,在眾人接連吹捧下,漸漸也有些放松,談及自己修煉《九霄引雷訣》時的一些體會,尤其是那日情急之下靈力爆發的奇異感覺。
他并未提及凈邪劍,只歸功于功法和靈根特殊。然而,當他描述到靈力瞬間奔涌、如雷電貫通的感受時,孫皓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精光,與旁邊一人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林師弟果然非常人所能及。”孫皓親自為他斟滿靈茶,狀似無意地問道,“說起來,師弟那日手中所持之劍,氣象非凡,竟能助師弟凈化魔氣,引得宮主和長老們如此重視,想必是了不得的傳承至寶吧?不知師弟可知其來歷奧妙?我等真是好奇得很。”
話題,終于悄無聲息地引到了凈邪劍上。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云逍臉上,看似好奇,實則探究。
林云逍心中警鈴微作。他想起明鏡長老的告誡,此劍關乎重大,不可輕易示人,更不可妄論其秘。他放下茶盞,笑了笑,含糊道:“孫師兄過譽了,那只是家傳的一把舊劍,樣式古老些罷了。能凈化魔氣,或許只是巧合,或是宮中長老們出手之功,我其實并不清楚其中奧妙?!?
“家傳舊劍?”孫皓挑眉,笑容不變,語氣卻微微拉長,“看來林師弟家學淵源啊。不知師弟祖上是……”
“山野尋常人家,早已沒什么親眷了?!绷衷棋写驍嗟?,語氣淡了些許,“孫師兄,今日多謝款待,我忽然想起明鏡長老吩咐晚課前還需完成功課,不便久留,就先告辭了?!?
說罷,他不等孫皓回應,便起身拱手,轉身離去。
屋內的氣氛在林云逍離開后瞬間冷了下來。
孫皓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端起已經涼掉的茶,輕輕啜了一口,眼神變得幽深。
“皓哥,這小子口風緊得很,根本套不出話來?!迸赃呉粋€瘦高弟子低聲道。
趙虎哼了一聲:“我就說他走了狗屎運,撿了把寶貝就目中無人!”
孫皓放下茶盞,淡淡道:“他越是謹慎,越說明那劍不簡單。宮主和明鏡長老何等人物,豈會因一把尋?!覀髋f劍’而對他另眼相看?甚至允許他一個凡人留在宮中?”
他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雷煞叛出玄雷宮,盜走宮中秘寶,又拼死想要奪取那魔劍……如今魔劍被凈化,認這小子為主……這里面的水深著呢?!?
“皓哥,你的意思是?”
“多留意他,特別是那把劍。”孫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算計,“但切記,不可輕舉妄動。明鏡長老盯著呢。我們只需……靜觀其變,或許,能有些意外收獲。”
另一邊,林云逍走出孫皓的住處,被山風一吹,頭腦清醒了許多?;叵胫讲诺膶υ?,孫皓那過分熱情的態度和最后探究的眼神,讓他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那并非同門之間單純的友好,更像是一種包裹著糖衣的試探。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劍柄,冰涼堅硬的觸感傳來,讓他心神稍定。
看來,這九天玄雷宮,并非一片祥和的仙境。暗流,已然開始涌動。
他加快腳步,只想盡快回到自己的小屋,繼續修煉。
唯有自身實力,才是應對一切風雨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