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引氣入體成功，林云逍便徹底沉浸在了修煉之中。
白日里，他與其他外門弟子一同在傳功堂聽講，學習最基礎的修仙知識：經脈穴位、靈氣屬性、丹藥辨識、修真界常識……他如同一塊干涸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一切。晚課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小屋，依照《九霄引雷訣》的心法，一遍又一遍地引導微薄的雷靈氣在體內循環，淬煉經脈，擴充丹田。
進展緩慢卻扎實。他謹記明鏡長老的教誨，將凈邪劍收入劍鞘，置于屋角，除非必要絕不輕易觸碰，全靠自身感悟與努力。丹田內的那縷靈氣，也從最初的發絲般細小，逐漸壯大如溪流，雖仍微弱，卻已能自如地在體內運轉小周天。
然而，修仙之路并非只有閉門苦修。
這日，傳功長老清虛子講授完畢，并未立刻宣布散課，而是目光掃過下方一眾外門弟子。
“道法玄妙，終需實踐印證。今日功課，術法演練。”清虛子長老聲音平淡，“兩兩一組，于劍坪切磋，只準使用最基礎的‘凝雷指’，點到為止。”
命令一下，弟子們紛紛起身，熟門熟路地尋找自己的對手。林云逍卻愣在原地，有些無措。他入門時間最短，與其他弟子并不相熟，而那“凝雷指”，他雖在玉簡中見過法訣，卻還從未成功施展過。
很快，大部分弟子都找到了搭檔，只剩下他和另一個身材高壯、面色倨傲的少年還孤零零站著。那少年名叫趙虎，據說是某個修真小家族的子弟，自幼打下些基礎，在外門弟子中算是修為進度較快的一個，平日里便有些瞧不起旁人。
清虛子長老目光落在兩人身上：“趙虎，林云逍，你二人一組。”
趙虎聞言，眉頭立刻皺起，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嘀咕道：“真倒霉，跟個連靈氣都剛練出來的廢物一組，能練出什么？”
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傳功堂里卻顯得格外刺耳。不少弟子都看了過來，露出看好戲的神情。林云逍握了握拳，沒有作聲，只是默默走向劍坪。
劍坪之上，已有數十對弟子開始切磋。一時間，低喝聲與輕微的雷鳴聲不絕于耳。只見弟子們掐動法訣，指尖凝聚出微弱不一的電光，嗤嗤作響，相互試探、碰撞。
趙虎不耐煩地站到林云逍對面，懶洋洋道：“快點開始，別浪費我時間。看你那樣，怕是連法訣都掐不全吧？”
林云逍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九霄引雷訣》中附帶的“凝雷指”施展法門。他調動丹田內那縷溪流般的雷靈氣，依循特定經脈運轉，同時雙手笨拙地嘗試結印。
一次，失敗。靈氣在指尖潰散。
兩次，失敗。法印結得歪歪扭扭。
三次……
“哈哈哈！果然是個廢物！”趙虎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真不知道宮主和長老們看上你什么？就憑那把撿來的破劍嗎？”
周圍的竊笑聲更明顯了。林云逍臉頰發燙，但眼神卻愈發沉靜。他屏蔽掉周圍的嘈雜，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法訣與靈氣的運轉上。他想起引氣入體時的艱難，想起一次次失敗的嘗試，心性中的那份堅韌再次顯現。
第四次！
他屏息凝神，手中法印終于完整結成，丹田內靈氣順利涌出！
“嗤啦！”
一道細如牙簽、長約寸許、極其不穩的淡藍色電光，終于在他食指指尖跳躍著凝聚出來！雖然微弱得可憐，仿佛隨時會熄滅，但這確確實實是凝雷指！
成功了！林云逍心中一喜。
“哼，蝸牛爬都比你快！”趙虎卻嗤笑一聲，早已準備多時，右手一指疾點而出！
“凝雷指！”
一道比林云逍的粗壯近倍、電光更為耀眼的雷指激射而來，速度極快！
林云逍根本來不及反應，更談不上什么對敵經驗，倉促間只能將自己那縷微弱的電光迎上去。
“噼啪！”
一聲輕響，林云逍指尖的電光瞬間被擊潰，一股強烈的麻痹感順著手臂竄遍全身，整個人被震得踉蹌后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右手食指一片焦黑，傳來灼痛感。
“廢物就是廢物！”趙虎得意地收回手指，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連一招都接不下，真是無趣。”
周圍的弟子們有的搖頭，有的幸災樂禍，也少數幾人面露同情，卻無人出聲。修仙界便是如此現實，實力不濟，便會受人輕視。
林云逍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塵土。手上的刺痛遠不及心中的屈辱感強烈。他看著趙虎那得意的嘴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猛地沖了上來。
“再來！”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倔強。
趙虎愣了一下，隨即嗤笑：“怎么？還沒摔夠？自取其辱！”
林云逍不再說話，只是再次默默調動靈氣，雙手艱難地開始結印。這一次，他結得更慢，卻更為專注，努力體會著靈氣流轉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哼，冥頑不靈！”趙虎不屑一顧，隨手又是一指點出，意圖像剛才一樣輕易擊潰林云逍。
然而，就在趙虎的凝雷指即將再次擊中林云逍的瞬間，異變陡生！
或許是強烈的斗志引動了體內那與眾不同的雷靈根，或許是跌倒時氣血翻涌意外沖開了某個細微關竅，林云逍只覺得丹田內那縷溪流般的靈氣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起來！
他下意識地按照《九霄引雷訣》的路線全力運轉！
“嗤——！”
一道遠比之前凝實、明亮、足有筷子粗細的湛藍色電光，猛地從他指尖迸發而出！其聲勢、其速度，竟遠超趙虎的那一擊！
“什么？！”趙虎臉上的譏笑瞬間凝固，化為驚愕！
兩道雷指毫無花巧地碰撞在一起！
“噼里啪啦！”
這一次，潰散的卻不是林云逍的雷指！趙虎發出的電光竟被那道湛藍電光從中擊穿、吞噬！殘余的雷力去勢不減，直接打在趙虎的胸口！
“呃啊！”趙虎慘叫一聲，整個人被電得渾身一顫，頭發根根豎起，胸口衣袍焦黑一片，狼狽不堪地連連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和驚恐。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正在切磋的弟子都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那些原本帶著嘲笑的目光，全都化為了震驚與駭然。
一招！
僅僅一招！
這個剛入門數日、剛才還連法訣都掐不利索的林云逍，竟然一擊打敗了在外門中實力不算弱的趙虎？！
雖然凝雷指只是最低等的術法，但其中蘊含的靈力強弱、操控精度，卻做不得假！剛才林云逍最后那一指，其純粹度和瞬間的爆發力，絕對遠超普通剛引氣入體的弟子！
林云逍自己也愣住了，看著自己的指尖，那里還殘留著細微的電弧跳躍，傳來微微的麻痹感。他也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能發出如此強力的一擊。
傳功長老清虛子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中間。他先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滿臉焦黑、狼狽不堪的趙虎，然后目光落在林云逍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切磋較技，意在印證所學，非是爭強斗狠。”清虛子長老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趙虎，你心浮氣躁，輕敵冒進，反受其咎，可知教訓？”
趙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長老面前不敢造次，低頭訥訥道：“弟子……知錯。”
清虛子長老又看向林云逍：“林云逍，臨戰突破，靈根天賦尚可。然則控制粗糙，靈力運轉仍有滯澀，需勤加練習，鞏固根基。”
“是，長老。”林云逍恭敬應道。
“今日功課到此為止，散了吧。”清虛子長老說完，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長老一走，劍坪上頓時議論開來。眾人再看向林云逍的目光，已然不同。先前的不屑與輕視大大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審視，以及一絲隱隱的忌憚。
天賦這種東西，做不得假。這一刻，他們才真正開始正視這個“走后門”進來的凡人少年。
趙虎被人攙扶起來，臉色難看至極，狠狠瞪了林云逍一眼，卻不敢再放厥詞，灰溜溜地快步離開。
林云逍沒有在意這些，他獨自走到劍坪一角，抬起手，再次嘗試凝聚凝雷指。這一次，電光依舊只有牙簽粗細，遠不如剛才擊敗趙虎時那般驚人，但卻穩定了許多。
他明白了，那一瞬間的爆發，是潛能，也是意外。真正的修行，沒有捷徑，仍需水滴石穿。
但他心中卻燃起了一團火。
原來，自己并非一無是處。
原來，努力真的會有回報。
他握緊微微刺痛的手指，望向云海深處，目光越發堅定。
這條路，他要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比任何人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