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丹室位于百草谷最偏僻的角落,緊挨著處理廢棄藥渣的深澗。這里常年不見陽光,空氣中彌漫著各種丹藥煉廢后產生的怪異氣味,辛辣、酸腐、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甜膩,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毒瘴。靈氣更是稀薄駁雜,幾乎無法吸納。
每日,都有大量冷卻后的丹渣從各煉丹房運送至此,堆積如山。林云逍的任務,便是將這些丹渣分類、清理,投入深澗。
這是最苦最臟的活計。丹渣中不僅殘留著各種未能完全煉化的藥性,更多是煉廢后產生的毒性物質,長時間接觸,即便有微末修為在身,也會感到皮膚刺痛,頭暈惡心,更別提在此地修煉了。
與林云逍一同在此做苦役的,還有另外三四名弟子,大多是因為犯錯受罰,或是資質實在太差,只能以此換取微薄的生存資源。他們個個面色晦暗,眼神麻木,沉默地勞作著,仿佛早已被這無盡的廢渣和毒氣磨滅了希望。
林云逍初來時,也極不適應。刺鼻的氣味讓他幾欲嘔吐,搬運沉重且帶有腐蝕性的丹渣時,皮膚很快出現紅疹。更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丹田內的靈氣運轉都變得滯澀起來,如同被蒙上了一層污垢。
但他心志堅韌,硬是咬牙忍了下來。他謹記明鏡長老的教誨,將這次懲罰也視作一種磨練。白日里,他默默勞作,不發一言,仔細觀察著各種丹渣的特性,分辨著其中殘留的微弱藥氣與毒性。夜晚回到小屋,他便瘋狂運轉《九霄引雷訣》和“潤物訣”,竭力驅除白日侵入體內的丹毒,純化靈力。
數日下來,他竟隱隱發現,在“潤物訣”那柔和生發的意念作用下,侵入體內的微量丹毒似乎能被緩慢地中和、排出少許。這一發現讓他精神一振,更加勤修不輟。
這一日,他正在清理一批剛剛送來的、煉廢的“火蘊丹”丹渣。這種丹渣溫度極高,即便冷卻后也散發著灼人的火毒之氣。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鐵鍬鏟起,準備投入深澗。
就在鏟起一鍬赤紅色的丹渣時,他指尖佩戴的那枚簡陋的儲物戒——里面只放了些日常雜物和那枚保命玉符——突然毫無征兆地微微發熱!
與此同時,他置于屋角、多日未曾動用的凈邪劍,竟隔著遙遠的距離,與他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感應,劍身輕微震顫了一下!
“嗯?”林云逍動作一頓,心中驚疑不定。
他下意識地看向手中那鍬赤紅色丹渣。除了灼熱的火毒之氣,似乎并無其他異常。
他不動聲色地將這鍬丹渣處理掉,但心中已留了意。接下來的勞作中,他格外留意儲物戒的反應。
果然,當他處理到某些特定種類的廢丹渣時,儲物戒便會產生不同程度的微熱。而當他嘗試將一絲極其微弱的靈力注入儲物戒時,那感應竟清晰了一分,隱隱指向廢丹渣中某種極其隱晦的能量殘留。
這種能量殘留極其稀薄,與龐大的藥毒混雜在一起,若非儲物戒異常,根本無人能察覺。
“是凈邪劍在感應什么?”林云逍心中掀起波瀾,“它對這些煉廢的丹藥……有反應?”
這個發現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凈邪劍能凈化魔氣,為何會對這些廢棄丹渣產生感應?
夜深人靜,他回到小屋,第一件事便是來到屋角,拿起凈邪劍。
長劍入手溫潤,并無異常。他猶豫了一下,嘗試將白日里感受到的那絲隱晦能量殘留,以意念模擬出來。
就在他意念生成的剎那!
“嗡——”
凈邪劍驟然發出一聲低沉的輕鳴!劍身內部那些游走的電蛇瞬間活躍起來,散發出渴望的意味!雖然微弱,卻清晰無比!
林云逍驚得差點脫手!
它真的在渴望那些廢丹渣中的某種東西!
難道……那些煉廢的丹藥中,殘留著某種對凈邪劍有益的能量?或者說,是凈邪劍能夠轉化、吸收的能量?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讓他心臟狂跳!
如果真是如此……那被所有人視為污穢毒物、唯恐避之不及的廢丹室,對他而言,豈不是一個無人知曉的巨大寶庫?!
第二天,林云逍再次踏入廢丹室時,心情已截然不同。他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各色丹渣,目光不再是厭惡和排斥,而是帶著一種探索和熾熱。
他依舊沉默勞作,但暗中開始更仔細地分類。憑借儲物戒那微弱的感應,他將那些能讓戒指發熱的特殊丹渣,悄悄地、少量地收集起來,藏于廢丹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他做得極其小心,以免被人發現。
數日積累,竟也攢了一小堆顏色各異、氣息混亂的丹渣。
這日晚間,他估摸著無人注意,偷偷將這一小包丹渣帶回小屋。
關緊房門,設下最簡單的隔音禁制。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小包丹渣放在地上,然后手握凈邪劍,緩緩靠近。
隨著距離拉近,凈邪劍的震顫越發明顯,劍身甚至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微光。
林云逍一咬牙,將劍尖輕輕觸碰在那堆丹渣之上。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凈邪劍身光芒一閃,那些混亂不堪、蘊含著各種毒性的丹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腐朽!仿佛其中所有的精華能量在瞬間被抽離殆盡!
而凈邪劍則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吟,劍身光華流轉,變得更加晶瑩剔透了幾分,內部游走的電蛇也粗壯了一絲,反饋給林云逍一種愉悅滿足的情緒。
同時,一股精純無比、溫和中正的奇異能量,順著劍柄反哺而入,緩緩注入林云逍體內!
這股能量并非靈氣,卻比最純凈的靈氣還要溫和,迅速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養著他的經脈肉身,甚至隱隱滋潤著他的神魂!白日里吸入的些微丹毒帶來的不適感,在這股能量的沖刷下瞬間消散一空,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思維都敏銳了幾分!
“這……這是……”
林云逍震撼得無以復加!
凈邪劍竟然真的能吸收廢丹渣中的某種殘余精華,轉化為如此精純的能量反哺給他!
這無異于在他苦役的路上,開辟了一條無人能及的隱秘捷徑!
廢丹室不再是折磨之地,而是成為了他獨享的修煉寶藏!
狂喜之后,他迅速冷靜下來。此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必將引來滔天大禍!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被吸盡精華、徹底化為飛灰的丹渣處理干凈,不留一絲痕跡。
從此,林云逍每日在廢丹室的勞作變得更加“積極”。他主動承擔更臟更累的活,只為能接觸到更多種類的廢丹渣,憑借儲物戒的微弱感應,悄悄收集那些對凈邪劍有益的“廢料”。
夜晚,則成了他真正的修煉時間。借助凈邪劍反哺的精純能量,他修煉《九霄引雷訣》和“潤物訣”事半功倍,進度甚至遠超在外界之時。丹田內的靈氣以驚人的速度變得凝練渾厚,經脈也在一次次能量沖刷下愈發堅韌。
三個月苦役的陰霾一掃而空。
暗無天日的廢丹室,于他而言,已悄然化為洞天福地。
而這一切,都被他完美地隱藏在了沉默與勞碌的表象之下。
他并不知道,在他于廢丹室中因禍得福之時,一雙冰冷的眼睛,正透過層層水鏡,遙遙注視著他進入廢丹室的身影。水鏡旁,雷煞的身影在陰影中若隱若現,指尖跳躍著一縷漆黑的電光。
“廢丹室?倒是會挑地方……”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也好,那里的污穢之氣,正好能掩蓋本座的氣息。小子,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安寧吧……那把劍,遲早是本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