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雙臂，面向客隊看臺。不是一個狂喜的擁抱，更像是一種冷硬的、對物理法則的確認。韋洛德羅姆球場的寂靜這次持續得更久，仿佛數萬人同時被扼住了呼吸。

然后，噓聲、罵聲、以及巴黎球迷幾乎破音的狂喜，轟然炸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內馬爾站在遠處，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最終狠狠踹了一腳草皮，轉身走開。姆巴佩看著里奧的背影，眼神里的復雜情緒幾乎要滿溢出來——震驚，不甘，還有一絲被強行拽入新紀元的茫然。

圖赫爾在場邊，雙手抱頭，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指令。他身邊的助理教練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才如夢初醒般開始對著場內語無倫次地吼叫，內容無人聽清。

比賽重新開始。時間所剩無幾。

馬賽隊被這第二記悶棍徹底打懵了，士氣肉眼可見地潰散。而巴黎，盡管更衣室的裂痕被公開撕開，但一種基于絕對實力的、怪異的新秩序開始強行建立。足球開始更多地、不由自主地傳向那個白色的身影。

他不是核心，卻成了事實上的終結點。每一次觸球，哪怕只是簡單的回敲，都引來馬賽球員近乎恐慌的圍搶和犯規。

第八十九分鐘。

巴黎后場長傳，找向前場左路。力量稍大，眼看就要飛出邊線。

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掠過長邊，在足球即將出界的剎那，將其勾回場內！是里奧！他背對進攻方向，身邊瞬間撲上來兩名馬賽球員，包括眼睛赤紅的艾科努。

沒有空間，沒有角度。

里奧用后背硬扛住艾科努的沖撞，左腳看似隨意地將彈起的足球向身后一挑——

足球輕巧地越過他和艾科努的頭頂！

同時，他整個人如同陀螺般迅捷轉身，從另一名馬賽球員和艾科努之間的微小縫隙中強行抹過！

人球分過！寫意至極！

“漂亮??！”解說員失聲尖叫。

突入禁區！角度已經很?。?

另一名馬賽后衛瘋狂滑鏟封堵近角！門將也迅速移動，封堵射門線路！

里奧沒有射門。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球，右腳外腳背迎著下落的足球輕輕一蹭——

一記貼地的、速度極快的橫傳！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穿過小禁區！

后點！完全無人盯防的姆巴佩！他幾乎不敢相信球會傳到這個位置，下意識地伸腳一墊！

足球應聲入網！

3-2！

絕殺！

姆巴佩愣了一秒，才瘋狂地沖向角旗區慶祝，宣泄著整場比賽的壓抑。其他巴黎球員也蜂擁而上。

制造了這個進球的人，安托萬·里奧，在傳出那腳球后，只是平靜地看了一眼球門，確認進球有效。然后，他轉身，避開瘋狂慶祝的人群，慢慢地走向中圈。

他甚至沒有去看姆巴佩一眼。

轉播鏡頭死死跟隨著他，將他與狂喜的隊友隔離開的那份冰冷寂靜，放大給全世界。

看臺包廂，C羅猛地一拳砸在欄桿上，臉上是一種近乎朝圣的狂熱和確定。他轉過頭，對身邊已經完全呆滯的赫萊菲快速而激動地說著什么。

赫萊菲只是麻木地點頭。

傷停補時幾分鐘在混亂中度過。

終場哨響！

巴黎圣日耳曼，憑借安托萬·里奧兩射一傳，客場逆轉死敵馬賽！

馬賽球員癱倒在地上，艾科努捂著臉，不愿起身。

巴黎的球員們還在慶祝，但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尋找著那個身影。

里奧沒有參與任何慶祝。他走到場邊，拿起一瓶水，慢慢地喝著。幾個記者試圖沖破保安阻攔靠近他，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

圖赫爾走過來，臉上堆滿了復雜的神情，想拍拍他的肩膀，說點什么。

里奧先開了口，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激動：“更衣室淋浴水壓不夠。”

圖赫爾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僵在原地：“…什么？”

“水壓。不夠?！崩飱W重復了一遍，放下水瓶，“回去處理一下。”

說完，他徑直走向球員通道，將所有的喧囂、爭議、狂喜和憤怒，全部甩在身后。

混合采訪區早已炸鍋。長槍短炮擠得水泄不通，所有記者都在瘋狂呼喊里奧的名字。

但他沒有出現。

等了足足二十分鐘，才有俱樂部工作人員出來告知：“安托萬已經隨隊大巴離開了?！?

失望的記者們立刻圍住了隨后出來的內馬爾和姆巴佩。

內馬爾臉色依舊難看，面對“是否讓點”、“是否與新人存在矛盾”的問題，他只是生硬地回答：“贏了比賽很重要。其他的無可奉告?！彪S即快速離開。

姆巴佩則顯得有些恍惚，被問到那個絕殺助攻時，他停頓了幾秒，才說：“…那是個不可思議的傳球。他…是個特別的球員?！闭Z氣里帶著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的困惑。

而此時，引發全球媒體地震的源頭，正坐在返回俱樂部的大巴車最后一排，戴著降噪耳機，看著窗外流動的巴黎夜景。

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新信息，來自一個沒有儲存的號碼，內容只有簡單的一句：

[未知號碼]：更衣室淋浴系統已安排全面檢修，明日上午十點前完畢。- N.A.

里奧看了一眼，沒有回復，熄滅了屏幕。

車窗倒映著他毫無表情的側臉，和窗外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

一個新的時代，以最粗暴、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完成了它的奠基。

而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