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蛛絲馬跡 初試鋒芒 第12小節:無聲驚雷
- 驚藏時鳶
- 破娃娃的娃娃
- 3708字
- 2025-08-26 19:41:27
那枚墨玉扣子靜靜地躺在蕭時鳶的掌心,冰涼堅硬的觸感,卻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靈魂都在顫栗。
昏暗的耳房內,空氣凝滯得如同固態。窗外呼嘯的風聲似乎也驟然遠去,被一種更龐大、更無形的壓力所取代。油燈如豆的光暈搖曳不定,將兩人緊繃的身影投在墻壁上,扭曲晃動,如同被困在籠中的驚鳥。
青雀清晰地感受到了蕭時鳶驟然變化的呼吸和瞬間冰涼的指尖。她雖不明那枚小小扣子的全部含義,但從蕭時鳶驟然收縮的瞳孔和周身迸發出的、近乎實質的驚悸與寒意中,她立刻意識到——事情,恐怕超出了最初的預估,正滑向一個極其危險的深淵。
她的身體下意識地進入了一種更深的戒備狀態,肌肉繃緊,目光銳利如鷹隼,無聲地掃視著門窗方向,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無數皇城司緹騎破門而入。
“這……”青雀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很重要?”
蕭時鳶沒有立刻回答。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幾乎要將那枚冰冷的玉扣嵌入自己的掌心。腦海中驚濤駭浪般席卷過無數念頭和猜測,每一個都讓她如墜冰窟。
謝聿衡的扣子。
偏偏是謝聿衡的扣子!掉落在皇城司西南墻外,那個被青雀視為潛入盲點的暗渠附近!
世上絕無如此巧合之事!
唯一的解釋是——謝聿衡今夜很可能就在那里!他甚至可能……親眼目睹了青雀潛入的過程!
那他為何不阻攔?不抓捕?
是放長線釣大魚?是想看看這膽大包天的“老鼠”背后,究竟藏著哪尊“真神”?
還是……這枚扣子根本就是他故意留下的?一個清晰無比、冰冷徹骨的警告?一個宣告著“我已看穿你”的無聲嘲諷?
“按下不表,暗中詳查,尤其留意各宮近日有無異常言行……”
皇城司暗哨的低語再次回響在耳邊,與掌心這枚冰冷的扣子交織在一起,編織成一張無形卻令人窒息的大網,正從四面八方,朝著瑤華宮,朝著她蕭時鳶,緩緩罩下!
一股強烈的、幾乎要讓她嘔吐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慕容澈掐住脖頸、無力掙扎的絕望時刻!
但下一刻,一股更加洶涌、更加暴戾的不甘與憤怒,如同火山巖漿般從心底最深處噴涌而出,瞬間將那恐懼燒灼殆盡!
不!
她絕不能重蹈覆轍!絕不能還未開始就被人扼殺在搖籃里!
謝聿衡又如何?皇城司又如何?
既然他已經注意到了異常,既然他已經將目光投向了這里,那么躲藏和恐懼毫無意義!
唯一的生路,不是退縮,而是……在他徹底查清之前,擾亂他的視線,或者……讓他看到自己想讓他看到的“真相”!
電光石火之間,蕭時鳶腦中已閃過無數念頭。她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所有的驚悸慌亂已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沉靜和決斷。
“非常重要。”蕭時鳶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這枚扣子的主人,很可能……已經知道你今晚去過那里。”
青雀的黑眸中驟然迸射出駭人的厲芒,周身殺氣一閃而逝。她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問道:“滅口?還是撤離?”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最直接、最冷酷的解決方案,盡顯暗衛本色。
“都不是。”蕭時鳶緩緩搖頭,指尖摩挲著那枚玉扣,眼神幽深得可怕,“若他真想動手,你根本回不來。這更像是一個……警告,或者說,一個試探。”
她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青雀:“你確定潛入和撤離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沒有感覺到被人窺視?”
青雀眉頭緊鎖,仔細回想著今夜行動的每一個細節,最終肯定地搖頭:“確定。若有窺視,我能感知。”這是她對自身專業能力的絕對自信。
蕭時鳶的心稍稍落回半分。或許,謝聿衡并未親眼目睹,只是通過其他方式察覺了異常,比如那枚無意掉落的扣子,恰好在那里遺失?或者,他是在青雀離開后才去的?
但無論如何,風險已經高懸于頂。
“他既然按下不表,暗中詳查,便是還沒有確鑿證據,也不想打草驚蛇。”蕭時鳶快速分析著,思維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冷靜,“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在他查清楚之前,我們必須主動出擊,擾亂他的判斷。”
“如何做?”青雀言簡意賅。
蕭時鳶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枚墨玉扣子上,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雛形,在她腦海中迅速生成。
“他將線索按下,暗中調查,是想看看誰會先沉不住氣,誰會露出馬腳。”蕭時鳶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狡黠的弧度,“那我們就……主動送一個‘馬腳’給他看。”
“一個合乎情理、符合永寧帝姬人設的……馬腳。”
她抬起眼,看向青雀,語速加快,指令清晰:“聽著,我要你立刻再去一個地方。”
青雀目光一凝,毫無懼色,靜待下文。
“去御花園靠近澄瑞亭的假山群,東南角第三座假山底部,有一個被藤蔓遮掩的鼠洞,將這東西……”蕭時鳶將另一只一直攥在手中的、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清的紙團(那是她之前寫下又揉皺的、帶有“靺鞨”“藍雀花”字樣的廢稿),塞進青雀手中,“塞進那洞里,不必藏得太深,要像是匆忙間遺落、又怕人發現隨便塞進去的樣子。”
青雀瞬間明白了蕭時鳶的意圖——禍水東引,制造混亂!
御花園澄瑞亭,是宮人侍衛常經之路,也是各宮主子們散步休閑之所,人員復雜。在那里發現類似紙條的“證物”,足以將皇城司的視線暫時引向一片更廣闊、更混亂的區域,從而分擔瑤華宮的壓力,也為真正潛伏的狄戎細作制造恐慌,或許能逼他們露出破綻!
“然后,”蕭時鳶繼續道,眼神銳利,“你立刻返回,途中‘不小心’驚動一隊巡夜侍衛,不必與他們糾纏,做出倉皇逃竄、輕功不俗的樣子,往……往東南方向淑妃的蕙蘭宮方向去,然后利用地形徹底甩開他們,繞路回來。”
淑妃?青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淑妃母家勢大,與皇后并不和睦,其本人也并非安分之輩。
“記住,”蕭時鳶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你的目標是驚動侍衛,留下一個‘鬼鬼祟祟、身手不凡、疑似往蕙蘭宮方向逃竄’的印象即可。絕不可被抓住,也絕不可留下任何指向瑤華宮的痕跡!”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一旦青雀失手被擒,萬事皆休。但這也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的方法——將水攪渾,將“異常”從瑤華宮引開,引到淑妃的地盤上,甚至引向“宮中潛伏著不明高手”這個更模糊的方向上去!
青雀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點頭:“明白。”聲音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去完成一件尋常任務。
她轉身便要再次融入夜色。
“等等!”蕭時鳶忽然叫住她,快步走到妝臺前,打開一個不起眼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更小的、材質特殊的透明小瓶,里面是近乎無色的粘稠液體。
“這是‘無蹤水’,”她將小瓶遞給青雀,語速極快地解釋,“若不慎被包圍,無法脫身,將此液滴一滴在任何物品上,三息之內,物品會化為無色無味的輕煙消散,不留痕跡。慎用!”
這是她前世偶然從一本孤本雜書上看到的配方,這幾日偷偷試制,僅得此一小瓶,本是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的最終后手。
青雀接過小瓶,深深看了蕭時鳶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最終化為更深的決絕。她沒有說話,只是將小瓶貼身藏好,身形一晃,便再次如鬼魅般消失在窗外濃重的夜色里。
耳房內再次只剩下蕭時鳶一人。
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更加煎熬百倍。
她不僅僅是在擔心青雀的安危,更是在賭——賭謝聿衡的反應速度,賭皇城司的效率,賭她這招禍水東引能否成功奏效!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她豎著耳朵,捕捉著皇宮遠處的任何一絲動靜。
風聲,蟲鳴,更漏聲……一切似乎依舊平靜。
然而,這種平靜卻更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盞茶的時間,或許更久……
突然!
從御花園的方向,隱約傳來一陣短促而尖銳的竹哨聲!緊接著是幾聲呼喝,以及兵器碰撞的雜亂聲響!
聲音并不算太大,但在萬籟俱寂的深宮里,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了漣漪!
來了!
蕭時鳶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站起身,沖到窗邊,死死攥緊了窗欞,指甲幾乎要掐進木頭里。
哨聲和呼喝聲很快向著東南方向移動,并逐漸遠去、平息,仿佛那個“闖入者”已經成功逃脫。
成功了?青雀成功驚動了侍衛,并且脫身了?
蕭時鳶不敢有絲毫放松,心臟依舊狂跳不止。她知道,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驗,現在才真正開始——皇城司會被驚動嗎?謝聿衡會如何解讀今夜接連發生的“異常”?
她屏住呼吸,繼續凝神傾聽。
果然,沒過多久,一陣更加整齊、沉重且迅捷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方向直指御花園!那腳步聲帶著一種特有的、令人心寒的律動感,是皇城司緹騎出動的標志!
他們去了!速度好快!
蕭時鳶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濕。謝聿衡的反應,比她預想的還要迅速!
緊接著,皇宮各處的燈火似乎都亮了一些,隱約能聽到各宮各殿傳來細微的騷動和詢問聲。顯然,皇城司的夜間大規模出動,驚動了不少人。
混亂,開始了。
蕭時鳶緩緩退離窗邊,重新坐回黑暗之中,努力平復著狂亂的心跳和呼吸。
她做到了。她成功地將一顆石子投入了看似平靜的深宮暗湖,激起了漣漪,甚至可能已經驚動了水底潛伏的巨鱷。
但接下來,這漣漪會擴散向何方?又會引出怎樣可怕的存在?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從這一刻起,她與謝聿衡之間,那場無聲的、危險的博弈,已經正式拉開了序幕。
而她的手中,除了一個剛剛傷愈、忠心未卜的暗衛,一枚冰冷的、來自對手的扣子,和一腔燃燒的仇恨之外,幾乎一無所有。
前途未卜,殺機四伏。
蕭時鳶緩緩攤開手掌,那枚墨玉扣子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在從窗縫透入的微弱天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澤。
她看著那枚扣子,仿佛看到了謝聿衡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指尖緩緩收攏,將玉扣緊緊握在掌心,冰冷的觸感刺痛皮膚,卻也讓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更加冰冷。
謝聿衡……
這場棋,才剛剛開始。
誰輸誰贏,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