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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千歲暗索機鋒,誠意齋初顯神通

蕭珩那日從王恭廠外圍驚魂歸來,一連兩日都未曾出門。那黑袍人幽綠的一瞥,如同冰錐刺入骨髓,帶來的寒意久久不散。他強迫自己冷靜,將已知線索重新梳理:王恭廠、秘密運輸、詭異黑袍人、地被翻動、還有那難以言喻的異味……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遠超普通火藥事故的陰謀。

但他深知,自己那點“神算”的名聲,如同一葉扁舟行駛在驚濤駭浪之中。皇帝(他幾乎可以肯定那“朱五”就是天啟帝朱由校)的關注是一道暫時的護身符,但也可能是一道催命符。而更大的危險,顯然來自于那位權傾朝野、能止小兒夜啼的九千歲——魏忠賢。

他當日在國子監那石破天驚的“預言”,以及隨后針對閹黨核心人物的幾次含糊警告(雖未明說,但有心人自能解讀),不可能不傳到魏忠賢的耳朵里。

風暴果然來了。

這日午后,院門再次被叩響。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規律性。

蕭珩心頭一緊,透過門縫望去,只見門外站著兩名身著葵花團領衫、腰系鸞帶的檔頭,面色白凈,眼神卻陰鷙銳利,身后還跟著幾名便裝番子,氣息精悍。是東廠的人!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衫,打開了門。

為首那名檔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尖細的嗓音帶著一股皮笑肉不笑的意味:“閣下便是蕭珩蕭先生?”

“正是在下。不知幾位公公駕臨寒舍,有何貴干?”蕭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廠公聽聞先生神算,能斷乾坤,知未來,特命咱家前來,請先生過府一敘。”檔頭嘴上說著“請”,語氣卻毫無請的意思,更像是在下達命令。他身后的番子們已然隱隱呈包圍之勢。

蕭珩的心沉了下去。直接去東廠或者魏忠賢的私邸?那簡直是羊入虎口!歷史上進了那種地方的,有幾個能全身而退?他毫不懷疑,魏忠賢有的是辦法讓他“算出”任何想要的“預言”,或者干脆讓他無聲無息地消失。

不能去!絕對不能去!

電光火石間,他腦中閃過無數念頭。硬抗是死路一條。求饒?更是笑話。唯一的機會,或許在于那微妙的平衡和魏忠賢的多疑。

他面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隨即又強作鎮定,拱手道:“廠公厚愛,學生愧不敢當。只是學生所學乃是窺探天機之術,多有禁忌,身染陰煞,恐污了廠公貴地,反為不美。且……”

他故意頓了頓,抬眼看了看那檔頭,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幾分神秘:“近日學生夜觀星象,見紫微星側有陰云繚繞,似與‘甲山’之氣相沖。學生正欲潛心推演,以求化解之法,實不宜輕易移動,以免擾亂了氣機,殃及……相關之人。”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一是強調自己“危險”,碰了會倒霉(古代權貴多迷信);二是再次點出閹黨(甲山)與皇權(紫微星)的潛在沖突,暗示自己正在為“化解”而努力(實為拖延);三是暗示若動了他,可能會“殃及”魏忠賢本人及其黨羽。

那檔頭聞言,果然眉頭微蹙。他們這些廠衛之人,對神鬼之事寧可信其有。蕭珩的名聲在外,這話倒也不能全不當真。更重要的是,蕭珩話里提到了“廠公”和“紫微星”的關系,這是極其敏感的領域,他一個檔頭不敢擅專。

檔頭沉吟片刻,冷笑道:“先生倒是巧舌如簧。也罷,廠公仁厚,不喜強人所難。既然先生有要務在身,那便在此處為廠公卜上一卦吧。”他顯然不肯空手而歸,必須拿到點東西回去交差。

蕭珩心知這是試探,也是最后通牒。算得合心意,或許能多活幾日;算得不合心意,立刻就是血光之災。

他定了定神,請那檔頭進屋。他取出幾枚銅錢,裝模作樣地焚香凈手,心中飛速盤算。直接預言魏忠賢的死期?那是找死。一味奉承?魏忠賢豈是那么好糊弄的,反而顯得虛假。

他回想歷史,天啟六年左右的魏忠賢,權勢雖達頂峰,但并非沒有煩惱。東林黨殘余勢力的暗中活動、邊關戰事(如遼東)、以及皇帝無子帶來的繼承問題…都是其心腹之患。

銅錢擲落,蕭珩凝神觀看卦象(其實根本不懂),半晌不語,眉頭越皺越緊。

那檔頭有些不耐:“先生,卦象如何?”

蕭珩長嘆一聲,面色凝重:“公公,此卦…頗為蹊蹺。廠公運勢如日中天,熾盛無比,然…盛極之下,隱有水火相激之象。”

“何解?”

“‘火’者,或主聲望權柄,然亦主讒言與攻訐,恐有小人暗中誹謗,源自…東南。”蕭珩模糊地指向東林黨人可能活動的方向(江南一帶)。“‘水’者,或主財源暗流,然亦主根基暗損,需防…堤壩潰于蟻穴。”這可以理解為黨羽出問題,或者實際的水患(明末水災頻發),甚至暗指其權力基礎并不牢固。

他看向檔頭,語氣無比誠懇:“學生愚見,廠公當下之務,首在鞏固根基,清理門戶,遠讒言,近…真正的忠貞之士。外省之事,尤需謹慎,防微杜漸。至于京師之內…”

他故意停頓,做出竭力思考的樣子,然后搖頭:“京師王氣鼎盛,邪祟難侵,廠公自有皇恩庇佑,短期內當無大礙。只是…學生隱約感到西南方位似有地氣躁動,恐生小厄,然此厄與廠公關聯不大,或為天災。廠公只需穩坐中堂,靜觀其變即可。”

他這番話,七分真(指出了魏忠賢的潛在煩惱),三分假(將王恭廠的可能災禍模糊化、邊緣化,定義為“小厄”、“天災”、“與廠公關聯不大”),既顯示了一點“真本事”,又巧妙地將魏忠賢的注意力從王恭廠引開,甚至暗示他“穩坐中堂”不要輕動,暫時避免了直接沖突。

那檔頭聽得似懂非懂,但“小人誹謗”、“根基暗損”、“清理門戶”這些詞,卻是說到了東廠的心坎里。他們平日干的就是這個。至于西南方的“小厄天災”,確實沒太放在心上。

檔頭臉色稍霽,點了點頭:“先生之言,咱家記下了,定會回稟廠公。”他不再提“請”人的事,但也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目光在屋內逡巡,顯然還想找出點別的什么。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蕭先生可在?我家掌柜命小人送來幾冊古籍,供先生參詳。”

只見一個青衣小帽的書鋪伙計模樣的人,捧著幾函線裝書站在門口,神情自然。蕭珩一眼認出,那是“誠意齋”王掌柜身邊的人!

那東廠檔頭銳利的目光立刻掃向那伙計。伙計不慌不忙,行禮道:“這位公公安好。小人是北安門外誠意齋的伙計,奉命給蕭先生送書。”他特意點出了“北安門外”和“誠意齋”。

檔頭眼神微微一變。北安門一帶,靠近皇城,多有勛貴和內官相關產業。“誠意齋”這個名字,他們東廠的人隱約知道些背景,似乎水有點深,與宮內某些低調的大珰有關,甚至可能牽扯到…皇上身邊的近侍(如王體乾之類,雖依附魏忠賢,但也有自己的小圈子)。這算命先生,竟然還和那里有往來?

檔頭心下計量,態度又收斂了幾分。他哼了一聲,對蕭珩道:“既如此,先生便好生研讀吧。廠公那邊,咱家自有回復。告辭了。”

說完,帶著番子們轉身離去,終究沒敢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蕭珩送走廠衛,接過書函,發現下面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近日風大,慎言,靜守。”

是王掌柜的筆跡。皇帝那邊,果然一直關注著,并且在他最危險的時候,遞過來了一根恰到好處的稻草,既解了圍,又不過分刺激東廠。

蕭珩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只覺得渾身虛脫,冷汗早已濕透了內衫。

與魏忠賢的第一次間接交鋒,勉強過關。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東廠的監視絕不會撤走,他依然活在刀鋒之下。

而那張紙條也提醒他,皇帝的關注同樣是一把雙刃劍。

他必須更快地找到真相!在各方勢力徹底失去耐心,或者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發生之前!

他看向窗外,天色陰沉,仿佛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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