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水上迷城、銹蝕爵士與信息掮客

引擎的尖嘯與能量武器的嘶吼撕破了地下湖凝滯的死寂。我們那艘老舊的平底船在夜梟狂暴的操控下，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葉子，在水面上瘋狂地 zigzag沖刺，每一次急轉都幾乎要將船體撕裂，冰冷的、帶著油污的河水不斷潑濺進來，打濕全身。

身后，三艘掠奪者快艇緊咬不放。赤紅色的能量光束不斷擦著船舷掠過，在水面炸開一團團熾熱的水汽。更有甚者，那挺轉輪重武器開始轟鳴，粗大的實體彈丸呼嘯著擊碎我們剛剛經過的水面，留下串串翻滾的泡沫！

“坐穩！”夜梟低吼，猛地將操控桿向一側壓死！

小艇以一個近乎側翻的驚險角度，險之又險地擦著一根巨大的、銹蝕的支撐柱掠過，柱身上迸濺出一連串火星！追在最前面的一艘快艇猝不及防，猛地撞了上去！

轟隆！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和爆炸聲響起，那艘快艇瞬間化作一團火球，照亮了周圍漂浮的垃圾和扭曲的殘骸。

但另外兩艘立刻分散開來，從左右兩側包抄，火力更加兇猛。他們的駕駛員對這片水域顯然熟悉得多，靈活地利用水面上的各種障礙物作為掩護，不斷拉近距離。

“砰！”一枚能量彈終于擊中了我們小艇的尾部護板，炸開一團電火花！推進器的嗡鳴聲瞬間變得不穩定，速度明顯下降了一截！

“他們打中了推進器！”我驚恐地喊道。

夜梟沒有回應。他的護目鏡急速閃爍，掃視著前方那片越來越近、燈火零星的水上建筑群——海德拉樞紐。那是一片由無數銹蝕平臺、廢舊船體和高架通道胡亂拼接成的巨大迷宮，如同一個漂浮在水面上的、罹患了金屬癌癥的巨獸尸體。

狹窄的水道在其中蜿蜒穿梭，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在棧橋和窗口晃動，冷漠地注視著這場發生在他們家門口的追逐戰。

就在又一波射擊即將來臨之際，夜梟猛地做出了一個近乎自殺的決定！他沒有繼續沿相對開闊的水面逃竄，而是駕駛著冒著電火花的小艇，一頭扎進了那片密集的水上建筑群中最狹窄、最昏暗的一條水道！

兩艘追擊的快艇顯然猶豫了一下，但僅僅一秒之后，他們也咆哮著跟了進來！

一進入水道，世界瞬間變得不同。

頭頂上方是被各種違章搭建的金屬棚屋、交錯管道和晾曬的破爛衣物幾乎完全遮蔽的低矮“天空”，只有零星的光線艱難地透下。兩側是銹跡斑斑、布滿鉚接痕跡的船體墻壁和搖搖晃晃的木制或金屬平臺。水道極其狹窄，僅能容納兩三艘這樣的小艇并行，水面上漂浮著厚厚一層令人作嘔的垃圾和油污。

我們的速度被迫降了下來，但追擊者同樣如此。能量光束在這里變得危險，流彈不斷擊中兩側的建筑，濺起火花和碎屑，引來黑暗中幾聲憤怒的咒罵和零星的、不知道從哪里射來的冷槍。

夜梟仿佛對這片混亂的迷宮有著某種直覺般的熟悉感。他操控著受損的小艇，在一個個岔路口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時而鉆過低矮的橋洞，時而擠過幾乎要卡住船身的縫隙。他似乎在利用這里極端復雜的環境，來抵消追擊者的速度和火力優勢。

追擊的掠奪者顯然被激怒了，他們不再謹慎射擊，而是開始瘋狂地掃射前方，試圖用火力封鎖我們的去路！

一串重機槍子彈擦著我的頭皮飛過，將前方一個懸掛著的破爛燈籠打得粉碎！

“低頭！”夜梟一把將我按倒在船底。

小艇猛烈顛簸著，沖過一個堆滿空油桶的小平臺，撞得木屑紛飛。

就在這時，夜梟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猛地調整方向，朝著水道右側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被巨大銹蝕管道遮蔽的凹陷處沖去！

那是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小型碼頭，后面連著一扇厚重的、布滿鐵銹的金屬艙門。門上方，一個歪斜的、半損壞的霓虹燈牌，艱難地閃爍著幾個字母：“R…st…d J…zz”（銹蝕爵士？）。

小艇狠狠地撞在碼頭邊緣的橡膠護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終于徹底熄火。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兩艘追擊的快艇也咆哮著沖到了這個狹窄水道口，艇上的掠奪者舉起武器，試圖進行最后的瞄準——

咻！咻！咻！

數道精準無比的高能激光束，如同死神的嘆息，突然從我們頭頂上方、那“銹蝕爵士”招牌旁的幾個隱藏射擊孔中射出！

激光束瞬間洞穿了追擊快艇的引擎和駕駛員的頭顱！快艇失去控制，猛地撞在水道兩側的墻壁上，發出巨大的噪音，然后緩緩沉入漂浮著垃圾的水中，只剩下一些氣泡和蔓延開的油污。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水道再次恢復了令人不安的寂靜，只有被擊毀的快艇殘骸燃燒的微弱噼啪聲和水波輕拍碼頭的聲音。

我驚魂未定地抬起頭，看向那扇厚重的金屬艙門。

只見門上一個小巧的、布滿污垢的觀察孔滑開，一雙警惕而精明的眼睛在后面掃視了我們一眼，重點在夜梟和他身上的裝甲停留了片刻。隨后，觀察孔關閉。

咔噠…嘎吱吱…

一陣沉重的機括聲響起，那扇看起來幾乎要銹死的厚重金屬艙門，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門內透出昏暗的、暖色調的燈光，以及一股混合著劣質酒精、潤滑油、燉煮食物和電子元件過熱味道的、難以形容的復雜氣味。

一個身影擋在門口。那是一個身材矮胖、穿著沾滿油污的皮質圍裙、頭發稀疏油膩的中年男人。他一只手拿著一個大號金屬扳手，另一只手則端著一把造型奇特、槍口還在微微冒著青煙的激光卡賓槍。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長期處于緊張狀態的疲憊和一種見多識廣的懷疑表情。

“嘿！‘爵士’不歡迎麻煩！”他聲音沙啞地低吼道，目光在我們和外面正在沉沒的快艇殘骸之間來回移動，“尤其是能把‘水老鼠’們引來的大麻煩！”

夜梟緩緩站起身，小艇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搖晃。他護目鏡的藍光平靜地注視著那個矮胖男人。

“我們需要通道，老查理。”夜梟的聲音透過面罩，低沉而直接，他甚至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不是白嫖。有交易。”

被稱為老查理的男人瞇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夜梟，似乎想從那冰冷的面甲上找出熟悉的痕跡。他手中的扳手無意識地在另一只手掌上敲了敲。

“交易？”他嗤笑一聲，但語氣里的警惕稍微減輕了一絲，“跟我做交易的，要么是死人，要么快成死人了。你看著像后者…或者能讓人變成前者。”他的目光又掃過我，“還帶著個‘小包裹’？哼，最近的‘包裹’可都是燙手貨。”

“信息，能源電池，或者…”夜梟沒有理會他的嘲諷，直接報出籌碼，“幫你清理掉‘碼頭東側’那個總偷你電的寄生信號節點。”

老查理的表情瞬間變了。他那油膩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貪婪，尤其是聽到最后一個選項時。“你…你怎么知道那鬼東西？你能搞定它？”他懷疑地追問，但語氣已經軟化。

夜梟只是沉默地看著他，那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種肯定的回答。

老查理糾結了幾秒鐘，目光再次掃過門外水面上漂浮的殘骸和油污，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咕噥了一句臟話，側身讓開了通道。

“算你們走運，老子今天心情好，而且確實受夠那偷電的雜種了！”他粗聲粗氣地說，“進來吧！快點！別讓太多人看見！”

他示意我們趕緊進去。

夜梟率先踏上那狹小的碼頭，走了進去。我深吸一口氣，壓下還在狂跳的心臟，也趕緊跟上。

艙門在我們身后沉重地關上，將外面水世界的危險和混亂暫時隔絕。

門內是一個擁擠、雜亂、但莫名讓人感到一絲“安全”的空間。這里像是一個維修車間、酒吧、廚房和臥室的混合體。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機械零件、工具、老舊電子設備堆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那股復雜的味道。吧臺后放著幾個冒著氣泡的發酵罐，墻壁上貼滿了各種過時的通緝令、模糊的照片和密密麻麻寫滿數據的便簽條。幾個看起來像是顧客或住戶的家伙坐在角落的陰影里，好奇地打量著我們，但很快又失去了興趣。

這里，就是“銹蝕爵士”。海德拉樞紐無數信息與黑市交易流動的、微不足道卻又可能至關重要的一個節點。

而老查理，這個看起來邋遢油膩的店主，就是這里的掌控者，一個信息掮客。

我們的逃亡之路，暫時在這里找到了一個喘息之機。但代價是什么？夜梟承諾的“交易”，又會將我們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