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暗河指引、巢穴之怒與追獵逆轉

那冰冷而斷續的聲音如同鬼魅，在彌漫著警報紅光和硝煙氣息的主控室內回蕩，然后又被刺耳的干擾噪音吞沒。

“…勿醒…”“…從‘暗河’…離開…”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我心湖，激起驚懼的漣漪。勿醒？是指那個最高安全指令？更深的陰影？除了“倉庫”，還有別的勢力被引來了？暗河？那又是什么？

夜梟的動作有了一瞬間的凝滯，那懸停在控制臺上的金屬手指緩緩收回。護目鏡的藍光鎖定了那個已經只剩下噪音的通訊頻道，數據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閃爍，似乎在極力追蹤和解析那短暫信號的來源，但顯然是徒勞。信號如同它的出現一樣，詭異地徹底消失，沒有留下任何可追蹤的軌跡。

“警告：入侵者突破C-1區防御節點。重型‘清道夫’單位被摧毀。距離核心區隔離門禁還有最后兩層結構。預計突破時間：4分10秒。”系統的合成音冷酷地匯報著壞消息。

屏幕畫面上，“倉庫”的突擊隊已經付出了代價，地上躺著幾具穿著暗灰色作戰服的尸體，以及更多冒著電火花的機器人殘骸。但他們成功用爆炸物撕開了一條通路，剩余的隊員互相掩護，交替前進，戰術配合極其嫻熟，火力兇猛。巢穴的自動化防御系統在失去了數量優勢和突然性后，似乎再也無法完全阻擋這些精銳士兵的步伐。

沒有時間猶豫了。

夜梟猛地轉身，不再去看那最高安全指令的選項。他快速在控制臺上輸入另一串指令。

【 override：防御協議Beta。指令變更：巢穴之怒協議-局部激活。授權：徘徊者-Gamma。確認？】

屏幕上彈出血紅色的警告框，詢問確認。

夜梟毫不猶豫地按下了確認鍵。

【巢穴之怒協議（局部）激活。目標區域：C-1至核心通道。釋放限制器：70%。】

一瞬間，所有監控C區域的屏幕畫面都劇烈地抖動起來！

比之前更加低沉、更加令人心悸的嗡鳴聲從腳下深處傳來，仿佛某個沉睡的巨獸被強行喚醒了部分肢體。通道的照明燈光徹底熄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爆炸的火光和武器射擊的曳光彈劃破黑暗。

然后，某種截然不同的、更加恐怖的機械運作聲響起！

嘎吱——轟！！

一段監控畫面徹底變成雪花點前，捕捉到驚人的一幕：一整面厚重的合金墻壁突然從中間裂開，伸出數條巨大無比的、帶著液壓鉗和切割炬的工業機械臂，如同巨型的金屬觸手，猛地砸入“倉庫”小隊的人群中！瞬間就將兩名隊員砸成了肉泥！

另一個畫面顯示，天花板整體塌陷下來，那不是坍塌，而是某種設計好的陷阱，巨大的金屬板砸落，緊接著兩側墻壁噴射出高壓、高溫的蒸汽流，將那片區域變成了一個熔爐！

更遠處，通道本身開始變形、扭曲，巨大的液壓桿推動著結構，改變地形，試圖將入侵者困死、擠壓、撕裂！

這不是防御，這是毀滅！是這座鋼鐵巢穴自身的、狂暴的怒火！

“倉庫”小隊瞬間陷入了極度混亂和恐慌！他們再精銳，也無法和這種改變環境本身的、堪稱天災的防御機制對抗！他們的通訊頻道里必然充滿了驚恐的喊叫和絕望的咒罵。隊伍被分割，陣型被打亂，傷亡急劇增加！

“巢穴之怒協議生效中。入侵者推進已停止。目標區域結構完整性下降至41%。警告：協議持續將導致核心能源加速損耗及不可逆結構損傷。”系統報告著代價。

夜梟根本不在意這些。他的目的達到了——強行扼制住了對方的攻勢，甚至開始了反推和殲滅。

但他并沒有留下觀看這場屠殺的結局。幾乎在按下確認鍵的同時，他已經一把抓起控制臺中央那個相對較新的全息投影儀，粗暴地將其從接口上扯了下來，塞進腰間一個裝備槽內。同時，他快速在主鍵盤上輸入了“暗河”和剛才那個神秘聲音提供的、尚未說完的坐標的前幾位。

系統艱難地響應著，一個復雜的、多層的地下管道系統圖在屏幕上閃爍顯現，一條曲折的路徑被高亮標注出來，終點是一個不斷閃爍的光點，旁邊標注著一串復雜的代碼——那應該就是“暗河”的某個接入點坐標。

“走。”夜梟的聲音透過面罩傳來，比平時更加低沉急促。

他率先沖出主控室，我緊隨其后。走廊里依舊回蕩著遠處傳來的沉悶爆炸和結構扭曲的可怕聲響，整個巢穴都在輕微震動，灰塵簌簌落下。

我們沒有走向來時的路，而是沖向走廊另一側一個不起眼的、標記著【維護通道】的小門。夜梟用掌紋再次強行解鎖（權限似乎足夠覆蓋所有內部門禁），門后是一條狹窄、陡峭向下、僅容一人通過的金屬樓梯，深不見底，散發著濃重的鐵銹和潮濕的氣味。

“向下！快！”夜梟命令道，讓我先走。

我抓住冰冷潮濕的扶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向下沖。頭頂上方，夜梟跟了下來，并反手關上了維護通道的門，還能聽到他似乎在門上設置了某種臨時鎖死裝置。

樓梯旋轉向下，仿佛沒有盡頭。只有我們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在狹窄的空間內回蕩。上方巢穴的震動和轟鳴漸漸變得模糊，被一種更深沉的、來自地下的水流聲和嗡鳴所取代。

不知道下了多少層，樓梯終于到了盡頭。前面是一條粗糙開鑿的巖石隧道，墻壁上掛著老舊的防水燈，提供著微弱的光照。空氣潮濕冰冷，水聲變得清晰，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類似臭氧和鐵銹混合的味道。

隧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廢棄的地下水利樞紐平臺。腳下是翻滾著幽暗水流的巨大管道口，直徑足以容納一輛卡車通過。水流湍急，深不見底，通向未知的黑暗深處。平臺邊上，系著幾艘看起來破舊但結構完好的、帶有簡易推進器的黑色平底船。

這里就是“暗河”？

夜梟走到平臺邊緣一個控制臺前，將扯下來的全息投影儀粗暴地接駁上去。投影儀亮起，將那份地圖和坐標投射在空中。

【確認暗河接入點：γ-77。】【水流速度：允許通行。】【導航坐標已接收。注入初始向量。】

他解下一艘船的纜繩，跳了上去，船身只是輕微晃動了一下。他對我伸出手。

我抓住他冰冷堅固的裝甲手，也小心翼翼地跨上船。船身比看起來要穩。

夜梟啟動推進器，低沉的電機會轉聲響起，船尾泛起水花。他操縱著小船，精準地匯入那條巨大管道的主流。

就在我們駛入黑暗的前一秒，我忍不住回頭望去。

只見我們來的那個維護通道口，以及更上方巢穴的方向，突然亮起數道刺眼的探照燈光！隱約還能聽到模糊的喊話聲和槍聲！

“倉庫”的人…他們竟然還有人突破了“巢穴之怒”，追到了這里？！

緊接著，更上方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爆炸！整個巖洞都在劇烈搖晃，碎石如雨般落下！爆炸的沖擊波甚至讓暗河的水面都蕩漾起來！

是那些突擊隊員絕望下的自毀行為？還是巢穴自身 protocol的最終手段？

光芒閃過之后，那個維護通道口以及周圍的大片巖壁，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徹底坍塌、封死，將所有的追兵、所有的光線、所有的聲音，都徹底隔絕在了另一邊。

只有我們，乘著一葉孤舟，帶著新的謎團和坐標，沉入了地下暗河無邊的黑暗與寂靜之中。身后的退路，已徹底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