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眼淚是能源？

手機在我掌心里瘋狂震動，嗡嗡聲像是某種極度興奮的蜂鳴，屏幕被那【！！！】和“學霸的眼淚”的變態分析報告占滿，刺目的紅光綠光交錯閃爍，活像迪廳里壞掉的燈球。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沖到了臉上，燒得厲害。全班同學的目光，包括陳浩那雙透過厚鏡片投射過來的、茫然又帶著一絲不安的眼睛，都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誘導其流淚？收集？長期穩定渠道？

這手機把我當什么了？眼淚收集癖變態嗎？！還是未來世界人口販子的初級入門工具？！

巨大的羞恥感和一種被這破手機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憤怒，讓我差點當場把它砸在墻上！

可那血紅的倒計時還在頂端跳動著：【56分11秒…10秒…】像勒在我脖子上的絞索，一點點收緊。

能源！我需要能量！沒有能量，這索命板磚真的會給我確認那口“楠木金絲鑲玉豪華單人間”！

陳浩…他的眼淚…值5.3標準單位！按照剛才吸我生物能那蝸牛速度，這得把我吸成人干多少次才夠？！

一個極其荒謬、極其罪惡、卻又帶著致命誘惑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在我腦子里滋生。

就…就一點眼淚…應該…沒什么吧？又不是要他的命…而且看他眼睛紅紅的，好像本來就挺難過？我這是…呃…幫他發泄情緒？對！助人為樂！

我拼命給自己找著蹩腳的借口，心臟卻在胸腔里擂鼓，道德感和求生欲激烈地搏斗著。

“周凡？”陳浩被我看得發毛，又注意到我手里那震個不停、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玩意的“黑磚頭”，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聲音細弱蚊蚋，“你…你手里拿的什么？一直震…”

“啊？沒…沒什么！”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大腿上，試圖擋住那該死的提示，臉上擠出一個扭曲到極點的、試圖表達“友善”實則看起來更像恐嚇的笑容，“最新款的…呃…情緒安撫儀！對！高科技！能…能探測到周圍人的悲傷情緒，然后發出溫暖的震動！分享正能量！”

我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沒底氣。這謊撒得，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兩巴掌。

周圍同學的表情已經從看傻子變成了看危險分子，紛紛又后退了半步。張偉甚至已經把凳子往后挪了挪，隨時準備跑路的樣子。

陳浩臉上的疑惑更深了，還夾雜著一絲警惕。他扶了扶眼鏡，小聲嘟囔：“情緒安撫儀？沒聽說過…聽起來怪怪的…”

“不怪不怪！特別好用！”我硬著頭皮，大腦瘋狂運轉，試圖把話題引向“悲傷”這個關鍵詞，“那個…陳浩啊，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還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充滿關懷，像個知心大哥，但配上我此刻心虛冒汗、眼神亂飄的模樣，效果恐怕更接近于街頭推銷假藥的。

陳浩愣了一下，眼神閃爍了一下，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上一本習題集的卷邊，沒有立刻回答。但他這細微的反應，反而印證了他確實有心事。

有門！

我精神一振，也顧不上什么臉面了，趁熱打鐵，壓低了聲音，用自以為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實際上周圍一圈豎著耳朵的同學聽得一清二楚）：“跟我說說唄？憋在心里多難受啊！哭出來就好了！真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該哭就得哭！釋放壓力！排毒養顏！”

我越說越離譜，恨不得現場給他朗誦一首《啊，眼淚，你是生命的甘泉》。

陳浩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不知所措，臉都憋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沒事…就是上次月考…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沒做出來…有點…難受。”

就這？！

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一道數學題？！哥們兒我未來可是連房貸都快還不上了！跟你這比起來，我那才是人間慘劇好嗎！

但為了眼淚…為了能源…我忍！

我立刻換上一副感同身受、痛心疾首的表情，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差點把手機拍飛）：“哎呀！太可惜了！那道題我知道！確實難！變態難！出題老師簡直不是人！專門為難我們這些祖國的花朵！你說他缺德不缺德？該不該罵？”

我一邊義憤填膺地聲討根本不認識的出題老師，一邊偷偷觀察陳浩的反應。

他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共情搞得有點懵，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眼圈好像更紅了一點。

有效！

我心中狂喜，正打算再加把火，深入批判一下萬惡的應試教育是如何摧殘青少年身心健康，最好能把他罵哭——

褲兜里，我那部老諾基亞，突然極其不合時宜地“滴滴滴”響了起來！刺耳的經典鈴聲瞬間打破了教室里詭異的氣氛！

草！誰這個時候打電話？！

我手忙腳亂地去捂褲兜，但已經晚了。所有目光再次聚焦過來。

陳浩也被這鈴聲驚醒，從那種被引導的情緒里脫離出來，有些尷尬地推了推眼鏡，低聲道：“你…你先接電話吧。”說完就轉過身去，重新埋首于習題集，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奇怪的話題了。

功虧一簣！

我氣得差點把牙咬碎，哆哆嗦嗦地掏出諾基亞，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沒好氣地低吼：“喂？！誰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更加沒好氣、嗓門巨大的中年女聲，瞬間穿透聽筒，炸響在我耳邊：“小凡！你怎么回事？！打你半天電話不接！你劉阿姨都到家了！你人呢？！讓你買的醬油呢？！等著下鍋呢！又跑哪兒野去了？！趕緊給我死回來！”

是我媽！

巨大的聲波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也瞬間把我從“收集眼淚”的變態任務中拽回了現實。

對了…重生…今天…好像是周末？我媽讓我去樓下小賣部買醬油來著…然后…我就回來了…

巨大的疲憊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席卷了我。一邊是未來手機催命般的倒計時和收集眼淚的變態任務，一邊是老媽催買醬油的怒吼…這魔幻現實的交錯，簡直讓我精神分裂。

“啊…媽…我…我馬上…”我語無倫次，下意識地想站起來，卻忘了右手還死死攥著那個吸能板磚，拇指還按在接口上。

這一動，拇指稍微滑開了一點。

就在這短暫的斷開連接的剎那——

右手掌心的未來手機屏幕，血紅色的倒計時光芒猛地暴漲！

【警告！生物能供應中斷！】

【能源下降至3.49%！】

【“0元購”最終確認程序穩定性降低！】

【應急方案啟動：嘗試鏈接最近可用能源…】

屏幕上幽藍的底色瞬間被密密麻麻的亂碼和瘋狂跳動的數據流覆蓋！它像一條瀕死的毒蛇，開始不顧一切地搜尋周圍任何可以“咬”上去的能量源！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左手的諾基亞聽筒里，我媽那中氣十足的咆哮還在持續輸出：“…跟你說話聽見沒有！十分鐘內不回來你今晚就別想…”

嗡——！！！

右手的未來手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震動！一股強大的、近乎蠻橫的吸力猛地從那個生物能接口傳來，不再是溫和的汲取，而是像抽水機一樣瘋狂抽取！

“呃！”我悶哼一聲，瞬間感覺右臂一麻，像是過電一樣，一股明顯的虛弱感順著胳膊蔓延開來！

但這似乎還不夠！

那破手機的屏幕亂碼跳動得更加瘋狂，頂部的某個微型傳感器再次亮起微光，這一次不是掃描，而是對準了我左耳——正貼著諾基亞聽筒的位置！

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諾基亞聽筒里，我媽那極具穿透力的咆哮聲，像是突然被什么力量干擾、吞噬了一般，變得極其怪異——聲音急劇失真、衰減，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還夾雜著滋滋啦啦的、仿佛能量被抽走的詭異噪音！

“…喂？！小凡？！你那邊什么聲音？！滋滋…聽不見…怎么回事…喂？！”

我媽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疑惑和電流干擾音，越來越小，最后“啪”一下，徹底斷了線。諾基亞屏幕顯示“通話結束”。

而與此同時，我右手那未來手機的屏幕上，瘋狂跳動的亂碼漸漸平息，能源百分比竟然肉眼可見地、極其反常地向上猛地一跳！

【檢測并成功捕獲低質聲波能量…正在轉換…】

【能源：3.8%…3.9%…4.0%！】

【警告：能量雜質過多，轉換效率低下，可能對設備音頻接收模塊造成未知損傷。】

【建議：尋找更優質能源（例如：學霸的眼淚）。】

我：“……”

我僵在原地，左手還舉著已經斷線的諾基亞貼在耳邊，右手感受著那逐漸平息的、掠奪般的吸力，整個人都傻了。

這玩意兒……

它剛才……

是把我媽的咆哮聲……

給當成能源……

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