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規則下的裂痕
- 煉獄回聲:我的左眼吞災厄
- 舒悅月
- 2580字
- 2025-08-26 21:00:00
所謂的第七分局,根本不是什么顯眼的地標建筑。
沈知夏的車子七拐八繞,最終開進了郊區一個掛著“地質環境研究院”牌子的老舊大院,徑直駛入地下車庫。經過三道需要虹膜和聲紋雙重驗證的厚重金屬閘門后,眼前豁然開朗。
冰冷的白光取代了自然的日照,均勻地灑落在銀灰色的金屬走廊上。空氣里彌漫著和沈知夏身上類似的、那種消毒水混合著奇特檀香的味道,只是這里更濃,濃得幾乎壓過一切屬于“人”的氣息。穿著同款但顏色略有深淺區別制服的人員步履匆匆,低聲交談著術語,偶爾投來的目光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排斥?
這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高效,且冰冷得像一臺精密儀器。
而我,就是被意外帶入這臺儀器的一粒沙子,格格不入,渾身散發著來自外面世界的血腥和塵土味。
“跟緊我,別亂看。”沈知夏低聲囑咐,她的脊背挺得筆直,在這里,她仿佛徹底融入了環境,變成了一個純粹的齒輪。
我被帶到一個純白色的醫療艙。各種我沒見過的儀器發出輕微的嗡鳴。一個表情淡漠、戴著無菌手套的醫生示意我躺上冰冷的檢查床。
掃描光波掠過身體時,我左眼的不適感驟然加劇。旁邊的顯示屏上,我的身體內部圖像旁,標注著大量紅色的警告標識和跳動的異常數值,主要集中在頭部和左手。那醫生看著數據,眉頭越皺越緊。
“回聲輻射深度浸潤,神經束有多處灼傷樣病變。左手二級能量過載創傷。”他看向沈知夏,語氣不帶任何感情,“沈專員,你從哪兒找來的?這種損傷程度,按規程應該直接送交‘高危隔離觀察室’。”
沈知夏面不改色:“特殊情況,秦醫生。她的能力對處理龍背村‘嘯音’起到了關鍵作用。按‘外聘合作人員緊急救助條例’第七款執行,所有責任由我承擔。”
秦醫生瞥了我一眼,沒再說什么,只是下手給我注射凈化液和涂抹藥膏時,力道重得讓我差點罵出來。
治療過程漫長又難受。那些藥液進入血管,像冰渣子一樣游走,試圖沖刷掉那些依附在我體內的回聲能量,帶來的卻是另一種形式的刺痛和寒冷。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秦醫生丟給我一瓶口服藥片:“每天三次,抑制殘余回聲共鳴。下次再把自己搞成這樣,直接準備后事更簡單。”
我咬著牙,把藥瓶攥進手里。
沈知夏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氛圍,遞給我一套灰色的、材質特殊的臨時衣物:“換上,帶你去臨時休息室。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所謂的休息室,更像一間高級牢房。四壁光滑,除了一張床、一套桌椅和一個嵌入式終端外,什么都沒有。門是厚重的金屬,關上后幾乎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
沈知夏用自己的權限啟動了桌上的終端。
“這里可以連接到內部網絡,權限我已經給你臨時開通了。只能瀏覽三級以下的公開信息和部分非保密任務報告。搜索功能受限,關鍵詞需要審核。”她操作著,調出了一個界面,“三年前‘青灣鎮化工廠火災回聲’事件的調查報告,屬于可查閱范圍。”
屏幕亮起,冰冷的文字和經過處理的照片呈現在我面前。
【事件編號:E-743】
【地點:青灣鎮廢棄化工廠】
【回聲類型:復合型災難回聲(火災+化學泄漏)】
【危害等級:高危(High-risk)】
【處理人員:沈知秋(見習捕手)、……】
【事件概述:見習捕手沈知秋擅自違規進入核心區域,試圖單獨處理未明“源聲”,導致回聲連鎖爆發,能量讀數短暫飆升后急速歸零…現場僅發現其遺留的制式錄音筆(內容已損毀),人員判定為…失蹤(MIA)。】
【結論:操作失誤導致的意外事故。】
報告寫得冷冰冰的,將所有責任和原因都歸咎于“擅自違規”和“操作失誤”。
我快速瀏覽著,目光定格在“現場僅發現其遺留的制式錄音筆(內容已損毀)”這一行字上。
“內容已損毀?”我抬頭看向沈知夏,“你們的設備這么不靠譜?”
沈知夏的臉色在終端冷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組織的錄音筆都有特殊的防護和多重備份功能,極難完全損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遭遇了遠超設備負荷的能量沖擊,或者……”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有人為刪除的痕跡。”
房間里安靜了一瞬。
“報告里說她是‘擅自違規’,”我指著屏幕,“你信嗎?”
沈知夏沒有立刻回答。她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緊。這三年里,她無數次告訴自己要相信組織的判斷,相信那份報告,但內心深處那個懷疑的裂痕,卻隨著時間越撕越大。妹妹不是莽撞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恪守規則,怎么會……
“規則存在的意義,就是被遵守。”她最終只是這樣回答,但語氣遠不如之前堅定。
我嗤笑一聲,不再逼她。目光重新回到終端上,我嘗試著輸入其他關鍵詞,比如“懷表”、“吸收回聲”、“記憶丟失”,結果屏幕立刻彈出紅色的【權限不足】警告。
我又鬼使神差地輸入了“回聲監獄”。
滴——!
一聲尖銳的警報聲突然在室內響起!嚇了我一跳。
終端屏幕瞬間變紅,巨大的黑色字體彈出:【警告!檢測到禁忌詞條查詢!此次操作已被記錄并上報!請立即終止你的行為!】
幾乎是同時,休息室的金屬門滑開,兩名穿著深黑色制服、表情冷硬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我身上。
“編號S07,沈知夏專員。”其中一人冷硬地開口,“請解釋你權限下的終端為何嘗試訪問一級禁忌信息。”
沈知夏猛地站起身,將我擋在身后,語氣迅速恢復冷靜:“這是我的失誤。我正在向新合作的外聘人員講解信息查詢規范,舉例時誤讀了詞條,導致其好奇輸入。責任在我,我會提交書面說明。”
那兩人明顯不信,審視的目光在我和沈知夏之間來回掃動。
“外聘人員?”另一人看著我,眼神里的懷疑幾乎凝成實質,“身份核實了嗎?背景調查完成了嗎?沈專員,你應該很清楚,帶不明身份者進入核心區域并授予臨時權限,是嚴重違反規定的行為。”
“她的背景正在核實中。龍背村任務緊急,她的能力不可或缺,我已按緊急條例申報。”沈知夏毫不退讓地與他們對視,“一切程序問題,我會向我的上級解釋。現在,我們需要休息了。”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顧忌沈知夏的身份和級別,沒有立刻發作。
“希望你的報告能讓人滿意,沈專員。”最先開口的男人冷冷道,“看好你的人。在調查清楚前,她的活動范圍僅限于此房間。”
警告意味十足地說完,兩人這才轉身離開。金屬門再次沉重地關上,將內外隔絕。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我看著她緊繃的脊背,咧了咧嘴:“一級禁忌?‘回聲監獄’?看來你們守聲人藏著的秘密,比那礦坑還深啊。”
沈知夏緩緩轉過身,臉上沒了血色,眼神里卻燒著一簇冰冷的火。
那火,是對組織隱瞞的憤怒,是對妹妹失蹤真相的渴望,也是對她一直以來堅信的“規則”的徹底質疑。
“你看到了,”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卻異常清晰,“在這里,不是所有問題都能靠遵守規則得到答案。”
有時候,你需要先學會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