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水嶺的警告
- 鎮(zhèn)龍石碎:雙生羈絆
- 作家FROluR
- 2810字
- 2025-08-24 15:18:17
長途汽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車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綠。雨停了,太陽卻沒出來,霧氣像白色的棉絮掛在樹梢上,把遠(yuǎn)處的山影暈染成模糊的水墨畫。
林墨靠在車窗上,手里捏著那本《湘西民俗考》,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陳野坐在他旁邊,戴著耳機閉目養(yǎng)神,眉頭卻始終沒松開。
從市區(qū)到鎖龍村要先坐三個小時大巴,再轉(zhuǎn)一趟只能載五個人的小面包車,最后還要走兩小時山路。這條路林墨十年沒走過了,記憶里的石板路、老槐樹、還有村口那口井,都蒙上了一層灰綠色的霧,看不真切。
“師傅,前面是不是快到分水嶺了?”林墨問前排開車的司機。
司機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怪:“你們?nèi)ユi龍村?”
林墨點頭:“嗯,走親戚。”
司機“哦”了一聲,沒再多問,只是腳下的油門松了松,車速慢了下來。車窗外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五米,路邊的樹影在霧里扭曲變形,像一個個站著的人。
“這地方邪乎得很。”司機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尤其是這幾天,最好別往山里去。”
陳野摘下耳機,看著司機:“怎么說?”
“前幾天有個驢友想進鎖龍村,說是去拍風(fēng)景,結(jié)果在分水嶺這兒迷了路,”司機咂咂嘴,“等村里人找到他的時候,人已經(jīng)傻了,嘴里就念叨著‘龍出來了’‘好多血’,現(xiàn)在還在鎮(zhèn)衛(wèi)生院躺著呢。”
林墨的心沉了一下。分水嶺是進入鎖龍村的最后一道山口,小時候外婆總說,那地方是陰陽交界,白天走沒事,天黑后不能靠近。
“龍?”陳野挑眉,“什么龍?”
“誰知道呢,”司機搖搖頭,“鎖龍村的老輩人說,他們村底下壓著一條惡龍,當(dāng)年是請了道士才鎖住的,就靠那座鎖龍廟。前幾年廟塌了,鎮(zhèn)里想重修,村里老人死活不讓,說動了廟基,會把龍放出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們是外鄉(xiāng)人吧?聽我一句勸,這幾天是鬼節(jié),村里規(guī)矩多,別亂走,尤其是后山,千萬別去。”
陳野沒接話,只是看向窗外。霧氣中,隱約能看到一塊歪斜的路牌,上面寫著“分水嶺”三個字,紅漆剝落,像濺在石頭上的血。
面包車在分水嶺停了下來,司機說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前面的路只能自己走了,沿著石板路一直走,看到那棵老槐樹就到村口了。”他收了錢,幾乎是逃似的掉轉(zhuǎn)車頭,輪胎碾過碎石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很快就消失在霧氣里。
林墨和陳野背著包站在山口,冷風(fēng)裹著濕氣撲面而來,帶著一股土腥和腐爛樹葉的味道。石板路被雨水泡得發(fā)黑,蜿蜒著伸向霧氣深處,像一條沒有盡頭的蛇。
“走吧。”陳野率先邁步,腳步聲在寂靜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林墨跟上他,手里的桃木護身符被攥得發(fā)燙。他注意到石板路兩旁的樹干上,纏著一些紅色的布條,有些已經(jīng)褪色發(fā)白,在風(fēng)里飄著,像招魂幡。
走了大約半小時,霧氣漸漸淡了些,能看到遠(yuǎn)處山坡上稀稀拉拉的黑瓦屋頂。村口的老槐樹比記憶里更粗了,樹干上布滿了深褐色的溝壑,枝椏扭曲地伸向天空,像無數(shù)只抓撓的手。
樹下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穿藍(lán)布褂子的老人,背很駝,手里拄著根拐杖,正瞇著眼睛看他們。走近了林墨才認(rèn)出,是村里的老村長,王德才。十年前外公的葬禮,就是他主持的。
“是……小墨和小野?”王德才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放下拐杖,往他們這邊走了兩步,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你們怎么回來了?”
“回來看看。”陳野的語氣很淡,“王爺爺,家里還有人嗎?”
“家里?”王德才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你外公家早就空了,屋頂都漏了。你們外婆走后,村里沒人敢去收拾,都說那房子……不干凈。”
林墨的心一緊:“外公的墳?zāi)兀课覀兿肴ゼ腊菀幌隆!?
王德才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被什么東西沾到:“別去……別去后山……”
“為什么?”陳野追問,“我外公的墳就在后山坡。”
“不在了!”王德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驚恐,“十年前那場滑坡,把后山坡的墳都沖沒了!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林墨怔住了。他記得葬禮后,外婆指著后山坡的方向說,外公就葬在那里,能看到家門口的老槐樹。可王德才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他的手抖得厲害,眼睛里滿是恐懼。
“那……鎖龍廟呢?”林墨想起報紙上的話,“十年前塌了,后來重建了嗎?”
王德才聽到“鎖龍廟”三個字,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掄起拐杖就往林墨身上打:“別問!不許提那個廟!滾!你們都給我滾!”
陳野眼疾手快地把林墨拉到身后,伸手抓住拐杖。他的力氣很大,王德才掙了幾下沒掙開,臉漲得通紅,嘴里胡亂喊著:“龍要出來了……報應(yīng)啊……都是報應(yīng)……”
就在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老槐樹的葉子“嘩嘩”作響,像是有人在樹頂上笑。林墨抬頭望去,只見濃密的枝葉間,似乎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
王德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一松,拐杖掉在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他轉(zhuǎn)身就往村里跑,一邊跑一邊喊:“關(guān)門窗!快關(guān)門窗!它來了!”
村里的狗突然全都叫了起來,此起彼伏,聲音里帶著驚恐。林墨看到村里的人家紛紛關(guān)上門窗,原本還在院子里忙活的人,像被什么東西追著似的,慌慌張張地躲進屋里,很快,整個村子就變得死寂一片,只剩下風(fēng)吹過樹葉的聲音。
“它來了?”林墨看向陳野,聲音有些發(fā)顫,“什么東西?”
陳野沒說話,只是盯著老槐樹的方向,眼神凝重。過了一會兒,他撿起地上的拐杖,遞給林墨:“拿著。”然后從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刀,打開,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先去外公家看看。”
外公家在村子最東頭,是一座老式的土坯房。院墻已經(jīng)塌了一半,院子里長滿了齊腰高的雜草,堂屋的門虛掩著,被風(fēng)吹得吱呀作響。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屋里的家具蒙著厚厚的灰塵,墻上掛著的黑白照片已經(jīng)泛黃,照片上是年輕時候的外公外婆,還有一個穿著軍裝的陌生男人,眉眼和陳野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爺爺。”陳野的聲音有些低,“我沒見過他,聽說是很早以前就死在外面了。”
林墨點點頭,目光掃過屋里,忽然停在墻角的神龕上。神龕是空的,只有一層厚厚的灰,但墻上還留著一個長方形的印記,比常見的神像要大一些,像是供奉過什么特別的東西。
“外公以前在這里擺什么?”林墨問。
陳野搖搖頭:“不知道,我小時候就沒見過神龕里有東西,外婆說……是空的。”
林墨走到神龕前,伸手抹了一下灰塵,指尖觸到墻上凹凸不平的痕跡。他湊近看,發(fā)現(xiàn)那不是普通的墻皮,而是被人用利器刻過,刻痕很深,隱約能看出是和木盒上一樣的符號——扭曲的蛇形,纏繞著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節(jié)奏很慢,像是用石頭在砸門。
林墨和陳野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警惕。
“誰?”陳野沉聲問,握緊了手里的刀。
門外沒有回應(yīng),敲門聲還在繼續(xù),“咚……咚……咚……”,聲音越來越響,震得門板都在顫。
陳野給林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躲到門后,然后自己走到門邊,猛地拉開門。
門外空無一人。
只有一只黑色的布鞋,孤零零地放在門檻上,鞋面上繡著一朵白色的花,像是用線縫上去的紙錢。
林墨的呼吸驟然停止——他認(rèn)得這只鞋,十年前外公下葬時,穿的就是這雙黑布鞋,鞋面上繡著同樣的白花。
風(fēng)從敞開的門灌進來,吹得墻上的照片輕輕晃動,照片里外公的眼睛,似乎正死死地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