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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焚燼的殘響

死亡的氣息,濃稠得如同凝固的棺液,死死扼住梁秋的咽喉。

窮奇那撕裂黑暗的暴虐嘶吼洞穿耳膜,震得靈魂都在戰栗!洞外碎石如暴雨傾瀉,堆壘的巨石在它蠻橫力量的沖撞下發出垂死的呻吟,墨綠色的腥風毒霧如同貪婪的蛇群,已經涌進洞口,所過之處巖壁迅速軟化成冒著氣泡的爛泥,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刺鼻的氣味足以讓凡人瞬間昏厥!

這根本不是他能理解的境界層面的碾壓,這是純粹毀滅意志的降臨!每一個涌動的墨綠色毒霧顆粒,都凝聚著足以讓百境之地所謂神魄境強者化為膿血的腐朽本源!

“呃啊——!”

體內,另一股毀滅的力量卻在瘋狂爆發!胸口那剛被月夕強行鎮壓下的、屬于帝臺棋的狂暴藥力,在被玄暝那聲太古咆哮引動刺激之下,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洪荒巨獸,徹底失控!

嗡!咔嚓!刺目的紅光再次從繃帶的縫隙中迸射出來!仿佛有千百根無形的鋼釘,狠狠扎進他每一寸骨髓,然后瘋狂攪動!滾燙的巖漿不僅是在他血管里奔涌,更像是要直接從皮肉內部、骨骼深處噴涌而出!每一根神經都在被熾烈的烙鐵反復灼燒、撕裂!剛剛壓下的瀕死感以更兇猛、更絕望的姿態倒卷回來,將他拖入無邊煉獄!

他蜷縮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視線天旋地轉,染血的手指死死摳抓著身下冰冷的巖石,指尖甚至磨出了血痕。力量?反抗?那念頭卑微得如同塵埃!燃燼決?他連一絲念頭都無法凝聚!在那來自窮奇的毀滅風暴和體內焚世的混亂巖漿雙重傾軋下,他渺小得只剩下一具本能哀嚎的殘軀!

噗!又是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滾燙的血液砸在地上,沒有立刻凝固,反而如同沸騰的油滴般跳躍著,“滋滋”作響,蒸騰起刺目的腥紅蒸汽和灼熱白煙!這已非尋常熱血,這是體內那被玄暝強行激活、又被帝臺棋之力進一步點燃的混沌源火法則碎片,正在焚燒他的血肉本源!

在他腿邊,剛爆發出驚天一擊的玄暝,狀態更加凄慘!那小小的身體軟倒在碎石中,脊背上兩對晶翼完全耷拉著,如同被狂風蹂躪后的殘蝶,失去了所有光彩。尾尖那點藍白火焰徹底熄滅,唯余琉璃般的骨質在熒藍苔光下泛著冰冷的色澤。熔金的豎瞳半開半闔,里面那片璀璨的星海仿佛被生生撕裂、凍結,只剩下灰敗的余燼在掙扎。它小小的胸腔幾乎看不出起伏,僅存的微弱意識里只剩下純粹的痛楚和源自生命本能的茫然恐懼。它甚至無力再對逼近的死亡發出嗚咽。

一人一獸,剛剛在生死危機下引發了不可思議的共鳴爆發,此刻卻雙雙墜落,離徹底湮滅只有一線之遙!

窮奇的虎爪裹挾著足以拍碎山丘的力量和濃稠到化不開的腐毒本源,第三次狠狠撞擊在那層看似岌岌可危、實則依舊堅挺的月華冰藍色屏障上!

轟隆!!!

這一次的撞擊,帶著窮奇被徹底激怒后的狂暴!整面崖壁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洞頂裂開巨大的溝壑,更多的碎石如同瀑布般砸落!冰藍色的漣漪瘋狂震蕩,月華屏障劇烈地明滅閃爍,如同暴雨將傾中的燭火!屏障表面甚至被巨爪上流淌的腐蝕粘液融開絲絲縷縷的、滋滋作響的墨綠色痕跡!

“退!”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并非來自那靜坐的月白色身影,而是來自——梁秋!

在那靈魂都即將被碾碎的劇痛與絕望的雙重煉獄中,在這片混亂的猩紅與墨綠色的末日風暴里,這個聲音嘶啞、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在絕對毀滅絕境中硬生生掙扎出來的、最原始的、最混不吝的兇悍!

他沒有動,甚至沒有抬頭去看洞口,只是憑著最后一點模糊的意識和本能,朝著身邊那幾乎生機斷絕的小獸發出了命令!

不是祈求,不是合作,而是如同對著一個并肩挨過無數次街頭悶棍的草根兄弟!

“退!…后面…有墻…擠不死你個小…玩意兒…”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摳出來的,被體內滾燙的灼流和劇痛扭曲得含糊不清,卻偏偏帶著一種讓人心悸的痞氣!

聲音落下的瞬間——

滋啦!

一點極其微弱、卻帶著決絕暴烈氣息的暗紅色火星,猛地從梁秋那只摳在巖石上的血淋淋手指尖迸濺出來!

這火星并非沖向洞口,而是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帶著一絲剛剛在共生痛苦中產生的微妙感應,瞬間落向了旁邊癱軟在地的玄暝!

或者說,落向了玄暝脊背上那幾道浸染了梁秋血污的猩紅紋路!

如同星火落入滾油!

嗡——!

玄暝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它脊背上那幾道黯淡的猩紅紋路,在接觸到這一點暗紅火星的剎那,瞬間亮起!并非之前的深紫幽光,而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蠻橫、更加接近生命本源燃燒的深赤!

如同死灰被投入火種!

一股源自梁秋體內、瀕臨失控的帝臺棋狂暴熾熱之力,混著燃燼決所焚燒的他自身的精血魂魄中的最后一點不屈之火,竟被他以這種匪夷所思、近乎本能“同歸于盡”的方式,強行逼出體外一絲,導入了玄暝體內!

“嗷——嗚!!!”

瀕死的幼獸發出一聲尖銳、痛苦卻又夾雜著一絲暴虐蘇醒的嘶鳴!那熔金的豎瞳驟然爆射出兩縷刺目的血芒!原本如同斷了線的身體,被這突如其來的、混合著“飼料”與“毒藥”的野蠻力量狠狠注入,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直接貫穿了脊柱!

毀滅的劇痛使它痙攣,但那股混合了梁秋精血與帝臺棋藥力的野蠻火焰,卻如同強心劑,瞬間壓榨出了它血脈深處殘余的最后一絲混沌兇性!它甚至來不及思考梁秋那“有墻…擠不死…”是什么意思!在本能驅使下,更像是被這火焰燒灼驅使,它那原本耷拉著的兩對殘破晶翼,猛地再次張開一小半!不是之前試圖翱翔的姿態,而是帶著一種垂死的、卻執拗至極的防御本能!

嗤嗤嗤!

那剛剛熄滅尾尖,竟猛地再次騰起一團極不穩定、顏色混亂的怪誕火焰!深紅、暗黑、幽紫在其中如同毒蛇般瘋狂扭動!它猛地扭轉小小的身體,如同被激流沖垮前最后彈起的頑石,以一種極其別扭、笨拙卻又兇猛的速度,硬生生將自己小小的、布滿鱗片的身體,連帶著那混亂跳動的怪誕火焰尾鞭,狠狠擠、撞、推向了梁秋身側那冰冷的石壁方向!

它竟真的“退”到了梁秋側后方的洞壁夾角,將自己和昏沉瀕死的梁秋都擠在了一個相對狹窄的空間!小小的軀體蜷起,傷痕累累的殘破晶翼拼命地往前覆蓋包裹,試圖將梁秋多擋住一點點!那燃燒著混亂怪焰的尾巴尖甩動,無意識地抽打在冰冷的巖石上,濺起絲絲縷縷刺鼻的濃煙!與其說是保護梁秋,不如說是那最后一絲來自梁秋“共享”的暴烈痛苦和本能共存的意志在絕望中的病態反彈——這里看起來…似乎真的擠一擠,能稍微多點“墻”擋著?至少比暴露在窮奇的爪牙和洞口的沖擊波正面要“安全”一點點?

荒謬!悲壯!又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在煉獄夾縫中掙扎求生的震撼!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也就在這混亂而致命的瞬息——

“封月印。”

那清冷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卻帶著一種穿透亙古幽淵的絕對肅殺!

青石之上,月白色的身影動了。

沒有絢爛的光芒爆發,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攀升。

她只是極為平靜地抬起了右手。

纖細,瑩白如玉的指尖,在洞窟熒藍苔光的映襯下,仿佛散發著朦朧的光暈。那食指遙遙點向洞口的方向,動作舒展、流暢、帶著一種古老儀軌般的韻律美。

嗡!

指尖點落處,虛空輕顫。

一點純粹的、極致的、沒有任何溫度擴散、卻又讓整個洞窟溫度驟降的幽藍色光點,在指尖前方凝聚。如同宇宙的塵埃在剎那間壓縮成一顆微縮的、蘊含著絕對冰凍規則的冰魄星核!

下一秒,那幽藍星點無聲息地碎裂、綻放!

并非爆炸般的擴散,而是以一種超越視覺感知極限的速度,瞬間延展、勾勒!

一面巨大的、完全由流動的億萬玄奧冰藍符文構成的符文壁壘,赫然擋在了剛剛再次轟出虎爪的窮奇面前!

這壁壘薄如蟬翼,仿佛一觸即碎。但在其凝成的剎那,整個洞窟連同外界葬神淵深處噴涌的風嘯、巖壁的呻吟、甚至窮奇自身那撼天動地的兇威,都像是被瞬間按下了暫停鍵!一種絕對的、凍結萬物的秩序取代了混亂!

窮奇虎爪上的腐毒力量如同撞上了億萬年不化的永恒玄冰,那些流轉腐蝕本源的墨綠粘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硬化、龜裂!窮奇那雙猩紅的豎瞳第一次浮現出清晰的、夾雜著本能的驚懼與難以置信的情緒!

它那足以轟碎山岳的沖擊力,如同砸進了浩瀚無邊的冰洋,只激蕩起一圈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波紋。那層流動的符文壁壘巋然不動!

但它不是唯一的封凍目標!

月夕點出的食指并未收回,指間那縷幽寒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目光,瞬間掃過梁秋和死死擠在他身側的玄暝!

嗡!嗡!

兩點同樣幽藍、但規模小得多的冰藍光點,如同憑空凝聚的月痕,沒有任何飛行的過程,直接出現在了梁秋胸口紅光迸裂之處、以及玄暝那混亂燃燒著怪異火焰的尾巴尖正上方!

咔!嚓!嚓!

冰冷的寒意不是從皮膚滲入,而是如同來自靈魂最深處絕對法則的命令!瞬間爆發!

梁秋胸口那沸騰欲裂、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焚世紅光,被硬生生凍結住!那熾熱翻滾的熔巖狂流仿佛遭遇了亙古不化的冰川鎮壓,瞬間凝固!雖然灼痛依舊如億萬毒針攢刺,但那股要將他從內而外徹底焚毀的失控洪流,如同泄洪的閘門被驟然落下!劇痛被強行封鎖在一方瀕臨崩潰的血肉牢籠里!梁秋身體猛地一僵,瞳孔渙散,喉嚨里擠出一聲瀕死野獸般的抽氣聲,被那瞬間深入骨髓的冰冷凍得意識模糊!

“咿——!”玄暝尾巴尖上那團混亂跳躍、仿佛在灼燒它最后靈魂的怪焰,更是像被人憑空掐滅了燈芯!瞬間啞火!冰冷的法則蠻橫地切斷了它與體內那絲被梁秋點燃的混沌之火的最后連接!小小的身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連低鳴都帶著結冰的脆響,金眸里殘留的最后一絲暴虐光輝也徹底凍結、黯淡下去,軟軟癱在梁秋身側,一動不動,晶翼上的猩紅紋路也被一層薄薄的冰藍色霜華覆蓋。

洞窟之內,剎那間陷入了死寂般的冰封領域。

窮奇那龐大、猙獰、充滿毀滅力量的身影被巨大的符文壁壘死死釘在洞口之外,狂暴的力量如同陷入粘稠的琥珀。而洞內,除了那清冷月白色的身影和她指尖殘留的一絲冰藍光澤,唯一的聲息便是梁秋那微弱到極致、混雜著灼燒與凍結雙重痛苦的喘息,以及他右手邊那只完全失去意識、如同冰冷玄鐵鑄就小雕般的小獸。

剛才還如同煉獄風暴的核心,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絕對冰冷死寂。

洞口。窮奇那凍結在符文壁壘上的猩紅巨瞳,緩緩轉動。

視線穿透了流動的冰藍符文光芒與墨綠凝固毒霧的間隙,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種非獵殺貪婪的、近乎審視的意味,死死鎖定在了那蜷縮在冰冷角落、渾身冰藍霜意籠罩卻依舊在細微痛苦抽搐的梁秋身上。

最終,目光落點是他那布滿焦痕血跡、因劇痛而微微痙攣的右手手掌。

月白色身影依舊靜坐青石,仿佛剛才那凍結天地的封月印只是隨意點指。洞頂落下的熒藍微光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流淌,勾勒出清冷孤絕的輪廓。洞窟外,那龐大恐怖的身影沉默地佇立了片刻,巨大的身體緩緩下沉,無聲地退入了葬神淵翻涌的無邊黑霧深處。只有那符文壁壘依舊存在,散發著亙古不移的冰寒。

梁秋艱難地動了動眼皮。視線一片模糊的冰藍色與血腥紅熱交織的混沌。窮奇的威脅似乎遠去了,但身體的痛苦反而變得無比清晰——一邊是體內被強行壓制依舊蠢蠢欲動焚世的熔爐,一邊是骨髓深處被凍結的極寒。

他勉強轉動了一下眼珠,模糊的視線掃過右手邊那只徹底失去知覺、晶翼染霜的小獸。一個破碎的念頭在昏沉痛楚的泥沼里掙扎著冒了出來:

“……虧……虧大發了……這小崽子……又欠小爺一道‘火苗’……”嘶啞的呢喃如同破風箱的殘響,在死寂的洞穴里虛弱地飄散。

那冰封的符文壁壘依舊流轉著幽光,隔絕了洞外深淵的嗚咽與毒霧。洞窟之內,只有熒藍苔蘚落下無聲的微光,如同凝結的宇宙星塵,靜靜覆蓋在昏迷的一人一獸身上。以及那青石之上,月白色身影旁,冰寒凝而不散的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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