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里的夜風裹著血腥氣,陳鐵柱的后背重重撞在枯木樁上。他的右耳還在轟鳴,眼前陣陣發黑,懷中的藥箱硌得胸口生疼。子彈穿梭在蘆葦間,發出撕裂綢緞般的聲響,身后小王的喊聲斷斷續續傳來:“隊長!往西南方向……有暗哨接應!”
鐵柱拖著發麻的右腿踉蹌前行,褲管里滲出的血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他忽然聽見蘆葦叢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瞬間舉槍瞄準——卻見一個戴著斗笠的身影從暗影中走出,手中竹竿挑著盞蒙了黑布的油燈。
“是陳隊長嗎?”那人壓低聲音,掀開斗笠露出滿是皺紋的臉,竟是港口貨場的老搬運工周德順,“我受老鄭頭囑托,帶你們走水路。”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犬吠聲。鐵柱知道佐藤的軍犬已經嗅到了血跡,他當機立斷:“小王,你帶兄弟們先走。我殿后!”
“不行!你傷成這樣……”小王急得眼眶發紅。
“少廢話!”鐵柱將藥箱塞進他懷里,“保護好藥,這比我命重要!”他轉身舉起手榴彈,朝著犬吠方向沖去,身后蘆葦倒伏的聲音與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爆炸聲響起時,鐵柱正躲在半截坍塌的土坯墻后。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個意外摸到的金屬小盒——在搬運藥箱時,他曾觸到箱底夾層里有個硬物。此刻借著月光,他看清盒蓋上刻著的櫻花圖案,里面躺著枚指甲蓋大小的膠卷。
“這玩意兒比西藥更燙手。”鐵柱將膠卷塞進綁腿,突然聽見頭頂傳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抬頭望去,三架日軍偵察機正低空掠過,探照燈的光束掃過蘆葦蕩邊緣。他屏住呼吸,看著光束在離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晃過,冷汗浸透了后背。
當晨光染紅天際時,鐵柱終于在約定的破廟與隊伍會合。小王眼睛通紅,藥箱卻完好無損地擺在神案上。“隊長!老周他……”年輕人哽咽著說不下去,只指了指廟外——老周的尸體橫在泥濘中,胸口插著把帶櫻花紋的短刀。
鐵柱蹲下身子,輕輕合上老人的眼睛。他知道,這是佐藤的“櫻花刀”。那個陰鷙的日本軍官,已經盯上了他們。
“把藥箱打開。”鐵柱說。當夾層被撬開,膠卷滾落掌心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可能是日軍的作戰計劃。”他看向政委留下的聯絡員老張,“必須立刻送回團部。”
老張接過膠卷,卻皺起眉頭:“可是隊長,鬼子已經封鎖了所有出城通道。佐藤正在港口戒嚴,逐個排查可疑人員。”
鐵柱握緊了腰間的槍,眼神掃過眾人疲憊卻堅定的臉龐。破廟外,殘碑上“鎮河”二字在風中剝落,就像這個被戰火灼燒的國度。他忽然想起老周最后說的話:“港口的船工里,還有不少沒露過面的兄弟……”
“準備夜襲港口。”鐵柱的聲音低沉卻堅定,“這次,我們不光要把藥送出去,還要讓佐藤知道,致遠港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的‘安全港’。”廟外,晨霧漸散,新的戰斗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