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兒身
- 國子監(jiān)秘聞:殿下的收藏冊
- 陸棲玄
- 2404字
- 2025-08-24 22:09:01
九月在國子監(jiān)外等了三天,終于堵到獨自出門的楚顏。
他今日未著皇子常服,只穿一件月白錦袍,玉冠束發(fā),比平日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書卷氣。若不是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九月幾乎要以為認錯了人。
“還我!”她伸手,語氣強硬,眼神卻有些閃躲。
那木兔是她花了幾個夜晚才雕成的,每一刀都藏著不能言說的心思。
楚顏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憑什么?”
“那是我的東西!”
“刻著我的字,就是我的。”楚顏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還是說,這‘行’字不是指我?”
九月語塞,臉頰發(fā)熱。她當(dāng)時鬼使神差刻下那個字,如今卻成了把柄。
“那是給謝景行的!”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楚顏的表情瞬間陰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墻上:“我就知道。”他力氣大得驚人,九月掙了幾下竟動彈不得,“你每次來偷聽,眼睛都黏在景行身上,你可是男......”
掙扎間,九月的束發(fā)帶松了,青絲如瀑瀉下,拂過楚顏的手背。兩人同時僵住。
楚顏像被燙到般松開手,瞪大眼睛后退兩步,目光從她散落的秀發(fā)移到雖然平坦卻明顯纖細的脖頸,最后定格在她因慌亂而泛紅的臉頰上。
“你...是女子?”
雨又下了起來,淅淅瀝瀝,比那晚破廟外的急雨溫柔,卻更讓人心亂。
九月轉(zhuǎn)身要跑,卻被楚顏拽進附近一間廢棄書齋。
書齋久無人至,彌漫著陳舊紙張和灰塵的氣息。
楚顏脫下外袍扔給她,自己背過身去,耳尖紅得滴血。
“為什么不早說?”
“說了還能來聽課嗎?”九月裹緊還帶著他體溫的外袍,聲音悶悶的。
“...不能。”
沉默在雨聲中蔓延。九月絞著半干的頭發(fā),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女兒身被識破,往后怕是再難接近國子監(jiān)了。想到再也聽不到夫子的講學(xué),再也看不到...她猛地掐住掌心。
忽然,她聽見楚顏問:“你喜歡景行?”
“要你管!”
“我偏要管。”楚顏轉(zhuǎn)身,目光灼灼,“放心,這個秘密我?guī)湍闶亍!?
九月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為什么?”她脫口而出。
楚顏移開視線,望向窗外的雨幕:“免得你再去禍害景行。”語氣生硬,卻掩不住一絲不自然。
雨打窗欞,嗒嗒作響。九月看著楚顏緊繃的側(cè)臉,忽然注意到他腰間掛著的那只木兔——原來他一直隨身帶著。
心口某處忽然軟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楚顏的手緊了緊,又慢慢松開。
他忽然從袖中取出塊玉佩——正是那日摔碎的那塊,如今用金線細細鑲好,裂紋處描著淡淡的金紋,竟比原先更添韻味。
“修好了。”他塞給九月,動作有些粗魯,“送你了。”
九月捧著玉佩不知所措。那玉觸手溫潤,顯然被他貼身收藏許久。金鑲玉的工藝極其精巧,絕非三日之功。
“這太貴重了...”她試圖推拒。
楚顏已經(jīng)起身走向門口,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你最好藏好一點,”他沒回頭,“別讓比人發(fā)現(xiàn)”
門被輕輕帶上。九月獨自站在書齋里,掌心捧著那塊溫?zé)岬挠衽澹睦飦y成一團。
窗外又下起了雨,敲打著書齋的瓦頂,如同敲打在她心上。
她不知道,此時的楚顏正站在書齋外的巷子里,任由雨打濕衣袍。
少年皇子望著緊閉的門扉,手中緊握著一方素帕——那是九月那日擦拭墨跡時遺落的,角上繡著歪歪扭扭的梅花。
“殿下,雨大了,回宮吧。”小太監(jiān)撐著傘小心翼翼道。
楚顏恍若未聞。他想起父皇今日在朝堂上的話:“杜家與謝家聯(lián)姻,于社稷有利。”
雨越下越大,打濕了他腰間那只木兔。楚顏輕輕撫過兔耳內(nèi)側(cè)那個“行”字,苦笑一聲。
“野兔子...”他喃喃自語,“怎么偏偏是只野兔子...”
巷子深處,一個黑影悄然離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清明踏青,九月遠遠跟著隊伍,聽夫子講解沿途古跡典故。
行至半路,忽然下起大雨,學(xué)子們紛紛找地方避雨。
九月躲進一座荒廢的土地廟,渾身濕透,冷得發(fā)抖。
“果然在這里。”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九月抬頭,看見楚顏站在那兒,白衣被雨水打深了顏色。他手中拿著一把油紙傘,卻似乎并不介意半邊身子淋濕。
“殿下如何找到這里?”九月警惕地問。
楚顏不答,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喏,吃點東西。”
九月遲疑著接過,里面是熱騰騰的包子。她確實餓了,小口吃了起來。
“你常偷聽講學(xué)?”楚顏突然問。
九月噎住了,咳嗽幾聲。楚顏輕拍她的背,手法意外地輕柔。
“我...我沒有。”九月弱弱地否認。
楚顏輕笑:“墻頭那處位置的樹枝都被磨光滑了,不是一日之功。”他頓了頓,“喜歡讀書是好事,何必偷偷摸摸。”
九月低頭不語。若是可能,誰不愿正大光明坐在學(xué)堂里?
雨聲漸密,廟內(nèi)昏暗。楚顏忽然伸手,九月下意識一躲。
“別動。”楚顏從她發(fā)間取下一片枯葉,“沾上了。”
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掠過她的耳廓,九月渾身一顫。
空氣霎時凝固。九月臉色煞白,心跳如擂鼓。
楚顏卻只是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開話題:“雨小了,該回去了。”他起身走向門口,忽又回頭,“對了,明日夫子要講《禮記》,墻東邊那棵樹上視野更好。”
望著楚顏離去的背影,九月摸著耳垂,心中波瀾起伏。
幾日后,九月雕刻一只木兔時,不小心劃傷了手。血珠滲出,她急忙掏手帕,卻不慎將懷中玉佩帶出摔在地上。玉佩應(yīng)聲而裂,那是母親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九月呆立當(dāng)場,心如刀絞。
次日,她無精打采地躲在墻外,連夫子講課也聽不進去。
散學(xué)時,楚顏故意從她身邊經(jīng)過,一個小布包落入她懷中。
“撿到的,想必不是你的東西。”楚顏語氣隨意,腳步未停。
九月打開布包,呼吸頓時停滯——那是她的玉佩,已經(jīng)精心修復(fù),裂紋被金絲鑲嵌,形成一道別致的紋路。金繕工藝精湛,顯然出自高手之手。
玉佩背面,還多刻了一個小小的“顏”字。
九月握著玉佩,望著楚顏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
這個驕縱的皇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楚顏回到宮中,從暗格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檀木柜。柜中已有數(shù)格被填滿:一柄小刻刀,半塊未完成的木雕,一方舊手帕,還有幾片寫著筆記的碎紙。
楚顏將今日新得之物放入空格——那是九月擦拭過傷口的染血布條。他輕輕撫摸布條上的暗紅,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柔光。
“野小子...”他低聲自語,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是野丫頭才對。”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檀木柜上,也照在楚顏若有所思的臉上。
屬于國子監(jiān)墻外的秋天的風(fēng),正悄悄帶來改變的氣息。而九月的命運,已經(jīng)從她翻上墻頭的那一天開始,悄然轉(zhuǎn)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