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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喜歡而己

  • 重生2015高中時代
  • 清夢陽
  • 4616字
  • 2025-08-24 12:06:17

九月初的文瀾縣依舊蒸騰著暑氣,操場的水泥地被烈日烤得發白,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高一新生迷彩服單調的綠色方陣里,一片斑斕的色彩突兀地刺入視線——那是五十多雙腳上各式各樣的運動鞋,耐克的勾子、阿迪的三道杠、安踏的火焰紋……如同爭奇斗艷的野花,綻放在迷彩褲腳之下。

“立——正!”

教官程正一聲炸雷般的口令撕裂空氣,黝黑的面龐緊繃如鐵。他鷹隼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狠狠扎向那片色彩斑斕的“鞋海”,牙關緊咬,下頜線繃出凌厲的弧度。

“隊列里!誰讓你們自作主張穿雜牌鞋的?!這是軍訓!不是T臺走秀!”吼聲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粗糲感,震得前排幾個女生縮了脖子。程正胸膛起伏,捏著哨子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那份竭力壓抑的怒火讓整個方陣噤若寒蟬。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一片晃眼的“名牌”中,最后一排靠邊的位置,一雙洗得泛白、磨損嚴重的黃綠色解放鞋,沉默地踩在滾燙的地面上。

鞋幫的帆布起了毛邊,橡膠底紋路幾乎磨平,沾著操場的浮塵。那是向清的腳。

他身姿挺拔如標槍,迷彩帽檐下露出的下頜線條冷硬,汗水順著鬢角滑落,砸在灰蒙蒙的鞋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周圍那些或同情、或好奇、或隱含優越感的視線落在他腳上,如同細密的針,他卻仿佛渾然未覺,目光平視前方虛空的一點,沉靜得像操場邊那棵根系深扎的老榕樹。

這雙鞋是父親在鎮上勞保用品店花十五塊錢買的,當時父親粗糙的大手拍著他肩膀:“先對付著穿,軍訓容易磨鞋,這鞋便宜,不容易壞,給你買的那雙好的留著軍訓結束了穿。”

鞋底很硬,第一天就把腳后跟磨出了血泡,晚上在宿舍昏暗的燈光下,他咬著牙用縫衣針挑破,滲出的血染紅了襪底。

那時的自卑,像藤蔓纏繞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

此刻,腳踝處磨破皮的舊傷傳來熟悉的刺痛,向清的眼神卻深不見底——這痛不再是屈辱的烙印,而是砥礪鋒刃的磨石。

程教官燃燒著怒火的目光掃過他的解放鞋,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的尖銳似乎軟化了一絲,最終挪開。

隊列訓練是意志的熔爐。

毒辣的太陽懸在頭頂,空氣黏稠得如同膠質。

“軍姿一小時!最后十名,操場十圈!”

程正的聲音冷酷無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汗水浸透迷彩服,緊緊貼在皮膚上。

前排嬌氣的女生開始搖晃,盧二咬著牙,腿肚子微微打顫,昂貴的球鞋也支撐不住身體的疲憊。

唐宇憑著一股蠻力硬撐,脖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唯有向清。

他如同一尊澆筑在操場上的青銅雕像。肩膀完全打開,不含一絲佝僂;脖頸緊貼后衣領,形成一條剛直的線;雙腿并攏繃直,仿佛焊進了水泥地里。

汗水匯成小溪,沿著他清瘦卻繃緊如鐵的后背蜿蜒而下,在腰際的迷彩布料上洇出一大片深色地圖。

他的眼神始終平視前方,焦點落在遙遠的虛空中,那里沒有任何參照物,只有一片沉靜燃燒的意志之火。

程正背負雙手,踱步經過他身邊時,腳步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秒,眼底掠過一絲真正的激賞——這不是蠻力,是經歷過千錘百煉才能擁有的絕對控制力。

方陣行進,正步練習。

程正要求的是力量與節奏的完美統一。“一!二!三!四!”口令聲在操場上空回蕩。

向清的動作帶著一種教科書般的精準與力量感。抬腿的角度分毫不差,繃直的腳背與小腿構成銳利的折線;砸地的聲音沉重、干脆、絕不拖泥帶水,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過,踏在同一個鏗鏘的鼓點上。

他迅速成為程正指定的排頭兵,整個方陣的節奏感因他的存在而驟然提升,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劃開燥熱的空氣。

休息間隙,程正走到向清面前,擰開軍用水壺灌了一大口,喉結滾動。

他甩了甩頭上的汗珠,目光銳利地審視著眼前這個沉默卻鋒芒畢露的少年。“小子,骨頭夠硬!”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直率,“動作標準,耐力超群,心性沉穩。就憑你這身胚子和意志力,”

他拍了拍向清結實的手臂肌肉,“以后有沒有想過…考軍校?天生的兵王料子!”

向清接過程正遞來的半壺水,仰頭喝了一口,水流沖淡喉間的血腥味。

他望著遠處飄揚的國旗,眼神深邃如淵,沒有立刻回答。

前世在華爾街的硝煙與此刻操場的號令在腦海中交錯重疊,那條充滿鐵血與秩序的道路,曾是他無法想象的遠方。“謝謝教官。”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路,還長。我會考慮。”

這個“考慮”,不是敷衍,是對另一種截然不同人生可能的鄭重審視。

唐宇摟著向清的肩膀,像打量一個怪物:“行啊清子!深藏不露啊!連‘活閻王’程黑臉都對你刮目相看!”他語氣里是純粹的驚奇與佩服,再沒有半分“老大”看“跟班”的俯視感。

盧二遠遠看著被程正和唐宇圍住的向清,撇了撇嘴,低頭摳著自己限量版球鞋鞋幫上蹭到的一點泥,眼神復雜。

宮雪摘下迷彩帽扇著風,目光幾次掠過那個挺拔沉默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一縷汗濕的發絲。

曾雅安靜地坐在樹蔭下,眼鏡片上反射著跳躍的光斑,看不清眼神,只有微微抿緊的嘴角透露出專注的觀察。

軍訓最后一天,“長征”三十公里野外遠足拉練。

目標:徒步環繞文瀾縣外圍丘陵地帶一圈,最終返回一中校園。

清晨出發時還帶著一絲涼意,隊伍蜿蜒如綠色的長蛇。隨著日頭升高,山路崎嶇,塵土飛揚,沉重的背包如同焊死在肩上。

隊伍的行進速度越來越慢,喘息聲、抱怨聲、水壺叮當聲交織在一起。

潘安然落在了隊伍后半段。她清秀的小臉煞白,嘴唇干裂起皮,汗水浸透了額發,緊緊貼著皮膚。

纖細的身軀在沉重的背包下搖搖欲墜,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得厲害。

背包帶深深勒進她那單薄的肩膀,仿佛要將這副柔弱的骨架壓垮。她咬著下唇,努力想跟上,卻力不從心,眼前陣陣發黑,視野邊緣開始模糊晃動。

一個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到她身邊。向清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她,只是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手指骨節分明,帶著訓練留下的薄繭,抓住了她背包的頂帶,稍一用力,就將那沉重的負擔卸了下來,甩到了自己肩上。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啊……不……不用……”潘安然像是受驚的小鹿,猛地抬頭,撞進向清沉靜的目光里,剩下的話堵在喉嚨。汗水從她光潔的額頭滑落,混著塵土在她臉頰留下一道狼狽的濕痕。

那雙清澈如溪水的眼眸里,充滿了驚慌、羞赧和無措,還有一絲體力透支的脆弱水光。

她慌亂地擺手,想搶回背包,聲音細如蚊蚋:“謝謝……我……我能行……”

“省點力氣走路。”向清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間壓過了她的拒絕。

他單手穩穩地拎著她的背包,另一只手指了指前方陡峭的碎石坡,“跟上前面,踩穩。”說完,他已邁開步子,仿佛肩上只是多了一片羽毛。

潘安然呆呆地看著他背負兩個包的背影——自己的粉色小包疊在他軍綠色的大背包上,像一個突兀又奇異的符號。

臉頰瞬間燒得滾燙,紅暈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根。她像被定身法定住,又被那背影牽引,只能懵懂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后面。每一次他腳步帶起的塵土,都讓她心跳漏掉一拍。

前方不遠,宮雪用手背抹去下巴的汗珠,眼角余光掃到這一幕。她美麗的臉龐上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像是驚訝,又像是一種被忽視的不適。她下意識地扯下一片路邊的草葉,在纖細的指尖用力捻磨,碧綠的汁液染上了指甲。

曾雅扶了扶滑落的眼鏡,目光在向清背著雙包的身影和潘安然通紅的臉之間停留了幾秒,鏡片后的眼神若有所思,如同在記錄一組特殊的實驗數據。

路途過半,正午的太陽毒辣異常。潘安然的體力終于徹底透支到一個臨界點。

在一次短暫的原地休整后,她試圖站起來,眼前卻猛地一黑,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腳下的土地仿佛瞬間消失。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身體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像一片被狂風折斷的柳葉。

驚呼聲未落,一道身影已如獵豹般迅捷地躥至她身側。向清有力的手臂在她腰后和腿彎處穩穩一托,幾乎在她身體接觸地面的前一刻,將她整個打橫抱了起來!動作迅捷、精準、沒有絲毫猶豫。少女輕飄飄的體重落入懷中,帶著汗水蒸騰的熱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皂角清香。

隔著薄薄的迷彩服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紊亂的心跳和纖細骨架輕微的顫抖。

“教官!有人暈倒了!”向清的聲音冷靜得不像十六歲少年,穿透了隊伍的嘈雜。他抱著潘安然,目光銳利地投向隊伍前方正在指揮的程正。

“向清!出列!目標學校醫務室!跑步前進!”程正沒有絲毫廢話,指向返程方向,眼神里是對向清絕對執行力的信任。

“是!”向清應聲鏗鏘。

他穩穩地調整了一下懷中少女的位置,將她更貼緊自己堅實的胸膛,減少顛簸。

隨即,他邁開長腿,抱著潘安然,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脫離了疲憊緩慢的大部隊,沿著來路向縣城方向奔跑起來。迷彩服被風鼓起,他奔跑的背影在灼熱的空氣和飛揚的塵土中,如同一道劈開逆風的綠色利箭。

校醫務室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氣味。

日光燈管發出冷白的光,映照著潘安然躺在簡易病床上依舊蒼白的小臉。

校醫給她掛了葡萄糖點滴,冰涼的液體正順著透明的塑料管,緩緩流入她青色的細小血管。

門外走廊,氣氛卻灼熱得如同外面的正午。

唐宇、方軍、黃梁等302室友,還有幾個聞訊趕來的同班同學,將向清圍在中間。

唐宇一臉“我懂”的曖昧笑容,用胳膊肘使勁頂了頂向清:“行啊清子!英雄救美!夠爺們兒!咱們清河鎮出來的,互相幫襯應該的!是吧兄弟們?”他試圖為向清的舉動貼上“義氣”的標簽,化解可能的尷尬和非議。

方軍和黃梁等人也嘿嘿笑著附和。

向清背靠著冰涼的白色墻壁,微微垂著眼瞼,額前被汗水浸透的碎發投下小片陰影。

他剛剛抱著潘安然一路狂奔的熱氣還未散盡,胸膛微微起伏。聽到唐宇的話,他緩緩抬起眼。

目光平靜地掃過唐宇帶著促狹笑意的臉,掃過周圍幾張寫滿好奇和戲謔的臉。

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被調侃的窘迫,也沒有默認“同鄉情誼”的妥協。

然后,他用一種清晰、平靜、毫無波瀾,卻足以讓整個喧鬧的走廊瞬間死寂的聲音,說出了那句在所有人聽來如同驚雷般的話:

“不是互相幫襯。”

他頓了頓,目光穿透人群的空隙,仿佛能看見醫務室里那個安靜躺著的身影。

“只是因為我喜歡她而已。”

空氣凝固了。

唐宇臉上那“我懂”的笑容瞬間僵住,像一張滑稽的面具掛在臉上。他張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方軍和黃梁的嘿嘿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周圍的竊竊私語、嬉笑打鬧,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走廊里只剩下日光燈管發出的微弱電流嗡鳴,以及每個人自己驟然放大的心跳聲。

宮雪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拐角,正準備走向醫務室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她纖細的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迷彩服的衣擺,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漂亮的臉蛋上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蒼白和難以置信的錯愕,那雙總是帶著些許清高和審視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劇烈的震動。

曾雅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背對著人群,面朝窗外。她抬起手,輕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動作比平時略顯緩慢。

窗外刺眼的陽光映在她平靜無波的鏡片上,反射出一片模糊的光斑,完美地隱藏了她此刻的眼神。

醫務室虛掩的門內,病床上。

緊閉雙眼的潘安然,濃密如蝶翅的睫毛,劇烈地、無法控制地顫動了一下。一滴晶瑩的、帶著體溫的液體,悄無聲息地從她緊閉的眼角溢出,迅速滑過蒼白滾燙的臉頰,洇濕了枕頭上那片小小的白色區域。

她放在被子外的、扎著針頭的手,指尖難以察覺地蜷縮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虛無的風。一顆沉寂了十六年的心,被那句平靜如深潭、卻又重若千鈞的話語,徹底攪亂了心湖,漣漪瘋狂地擴散開去,再無平息的可能。

向清說完那句話,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垂下了眼瞼。他靠在墻上,仿佛剛才只是陳述了一個如同“今天天氣很好”般簡單而確鑿的事實。

只有他知道,這句話,遲到了整整一世。它不再是少年日記本里無人知曉的晦澀詩行,而是他重鑄命運的鐵錘,重重砸向了這既定的、布滿遺憾的軌跡。

走廊的死寂中,唯有窗外聒噪的蟬鳴,撕裂了時空的凝滯,一聲接著一聲,叫囂著盛夏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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