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鳴驚人
- 重生2015高中時代
- 清夢陽
- 5390字
- 2025-08-25 12:49:18
軍訓的喧囂塵埃落定,校園生活重新被粉筆灰和油墨試卷的味道填滿。
文瀾縣一中的教師辦公室,彌漫著舊書報、劣質茶葉和陳年木頭混合的滯重氣息。
窗臺上幾盆半死不活的綠蘿,葉子蔫蔫地垂著。
向清站在辦公桌前,身形依舊清瘦挺拔,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清晰的骨節。
窗外下午的光線斜射進來,在他腳邊投下一道長長的、沉默的影子。
班主任陳嚴端坐在寬大的舊藤椅里,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把繃緊的弓。
他穿著那件標志性的、洗得發灰的中山裝,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最頂端,勒著青筋微凸的脖頸。他面前攤開著一本深藍色的學生花名冊,粗糙的手指正用力點著其中的兩行。
“向清!清河鎮中學,中考成績523分,年級排名第497位。”
“潘安然,清河鎮中學,中考成績586分,年級排名第127位。”
那指尖點在紙面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下都像敲在某種無形的界碑上。
陳嚴抬起頭,鷹隼般銳利冰冷的視線穿透厚厚的鏡片,牢牢釘在向清臉上,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看清楚了嗎?”陳嚴的聲音不高,卻像浸了冰水的砂紙,刮擦著空氣,“末尾的成績!僥幸擦邊進的一中!這就是你的底氣?”他猛地合上花名冊,發出一聲脆響,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如同山岳般壓下,“學校雖然沒有明文規定禁止談戀愛!但這里是讀書的地方!不是給你們這些毛頭小子談情說愛、擾亂學風的地方!”
他的話語帶著老一輩教師特有的刻板和不容置喙的權威:
“潘安然是個好苗子!她的成績,她的前途,不是你這種吊車尾能耽誤得起的!這個時間段,正是要心無旁騖、懸梁刺股的時候!你倒好!”陳嚴的語調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軍訓場上,眾目睽睽!抱著人家女同學跑,還…還口出狂言!成何體統!你把校規校紀置于何地?你把師長的臉面置于何地?”
他喘了口氣,胸膛起伏,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釘子:
“向清!我今天就把話給你撂在這兒!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把全部精力給我放到學習上!再讓我看到你有一絲一毫影響到潘安然同學,或者在學校里搞那些烏煙瘴氣的名堂,”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吐出冰冷的威脅,“請家長!記過處分!情節嚴重,直接開除學籍!一中不缺你一個末尾生!別以為我陳嚴的話是耳旁風!”
辦公室里其他幾個老師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屏息凝神,空氣凝滯得如同膠凍。
窗外的蟬鳴似乎也識趣地噤了聲。
向清靜靜地站著。陳嚴那狂風暴雨般的斥責和冰冷的威脅,如同泥牛入海,在他臉上激不起半分漣漪。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份象征著他“原罪”的花名冊。他的目光越過陳嚴花白的鬢角,落在辦公室墻上懸掛的一幅泛黃的書法條幅上——“學海無涯苦作舟”。
墨色濃重,筆鋒剛硬,像一道勒在無數學生脖頸上的無形枷鎖。
前世記憶碎片閃過:陳嚴用同樣的語氣訓斥另一個早戀的男生,最終那男生不堪壓力轉學;他用“請家長”這把利刃,無數次將成績差的學生釘在恥辱柱上,讓貧窮的父母在辦公室里卑微低頭……
陳嚴的偏執源于他深信不疑的鐵律:成績即正義,差生不配擁有“雜念”。
他是規則的化身,是墨線的執筆者,不容許任何偏移。
向清緩緩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陳嚴因憤怒而微微漲紅的臉上。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啞,卻奇異地穿透了辦公室壓抑的寂靜,清晰得如同玉石墜地:
“陳老師,”他語氣平靜無波,像在討論天氣,“如果我是年級第一呢?”
“什么?”陳嚴像是沒聽清,或者說,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他皺緊眉頭,身體下意識地又往后靠了靠,仿佛要拉開與“荒謬”的距離。
向清微微揚起下頜,清瘦的臉龐在斜射的光線下顯得棱角分明。
他迎著陳嚴驚疑不定的目光,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重復,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深水炸彈:
“我說,那如果——我是年級第一呢?”
“我,有資格了嗎?”
空氣徹底凝固了。辦公室角落里傳來一個年輕女老師沒忍住的一聲極輕的抽氣。
陳嚴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精彩。
先是驚愕,像看一個失心瘋的病人;隨即是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嘴角甚至抽搐著似乎想笑;最后,被徹底點燃的怒火和一種被嚴重冒犯的羞辱感占據了他整張臉,讓他的面皮都漲成了豬肝色。
“向清!”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哐當”作響,茶水濺了出來,“你放肆!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年級第一?就憑你?523分的末尾生?!”他氣得手指都在發抖,指著向清,“你簡直…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嘩眾取寵!癡人說夢!”
向清卻像是沒看到他的暴怒,依舊平靜地陳述,如同在談判桌上拋出最終條件:
“陳老師,我們打個賭吧。”
“第一次月考。”
“如果我考到年級第一,”他的目光直視陳嚴燃燒著怒火的眼睛,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深邃,“您不再干涉我任何私人生活,包括我與誰交往。”
“如果我沒考到,”他微微停頓,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向您保證,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心思,專心學習,唯您之命是從。再不起半點心思。”
“賭?”陳嚴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他氣極反笑,聲音卻更加冰冷刺骨,“好!好!好一個賭約!我陳嚴教書育人二十五年,沒見過你這么狂妄無知的學生!”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搖晃,手指幾乎要點到向清的鼻尖上,“我跟你賭!我倒要看看,你這灘爛泥,怎么扶上墻!怎么翻天!年級第一?哈!你要是能考年級第一,我這班主任讓你來當!”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壓下當場發作的沖動,咬著牙根,從牙縫里擠出最后的判決:
“記住你的話!月考成績出來那天,就是你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的時候!滾出去!別在這里礙眼!”
向清微微頷首,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沒有再看暴怒的陳嚴一眼,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出了辦公室。那扇沉重的木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里面壓抑的怒火和驚疑不定的竊竊私語。
走廊的光線明亮了許多。向清微微瞇了瞇眼,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墨線?規矩?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過是脆弱的蛛絲。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名正言順撕碎它的契機。這場賭約,是他為自己和潘安然,掙下的第一寸自由空間。
月考前的日子,302宿舍的氣氛微妙。
唐宇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拍著向清的肩膀:“清子,你跟‘老古董’賭氣歸賭氣,可這年級第一……”
他搖搖頭,一臉“你瘋了”的表情,“那可是曾雅、宮雪她們的地盤!聽說實驗初中那幫人,高一就開始學高二的內容了!”
方軍和黃梁也憂心忡忡,覺得向清是被陳嚴逼急了說胡話。
連潘安然,偶爾在走廊或教室里遇到向清,都像受驚的小兔子般飛快地低下頭,臉頰泛紅,眼神躲閃中帶著濃濃的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怯。
她幾次鼓起勇氣想說什么,卻又在向清平靜的目光下潰不成軍。賭約的風聲,早已如同野火般傳遍了整個年級。
向清對此置若罔聞。
他依舊保持著外人看來極其規律的作息:上課,吃飯,睡覺。只是沒人注意到,他翻動課本和練習冊的速度快得驚人,目光掃過題目時,沒有絲毫停頓思考的痕跡,仿佛只是在確認早已爛熟于心的答案。
晚自習明亮的燈光下,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那本卷了邊的《經濟日報》,或者在草稿紙上隨手寫寫畫畫一些無人能懂的符號和公式。
只有曾雅,在幾次不經意的抬頭間,捕捉到他眼神深處那種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洞悉一切的平靜,以及……一種近乎可怕的專注效率。
她默默地在自己的觀察筆記上,又給“向清”這個名字后面,加上了一個重重的星號。
月考如期而至。
考場肅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如同春蠶啃食桑葉。
向清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陽光將他的側臉勾勒得清晰而沉靜。
試卷發下,他拿起筆,沒有任何審題的猶豫,沒有任何抓耳撓腮的思考,筆尖落下,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輸出早已設定好的程序。
語文現代文閱讀題,他掃一眼題干,目光便精準地鎖定在原文的關鍵句上,答案簡潔凝練,直擊核心。
作文題目《路》,他略一沉吟,筆走龍蛇,字跡遒勁有力,論述從個體命運的掙扎到時代洪流的裹挾,再升華至精神困境的突圍,立意之深遠、邏輯之縝密、文辭之老辣,遠超高中生范疇。
數學選擇題和填空題如同砍瓜切菜,填空題的復雜答案他心算即得,連草稿紙都省了。最后兩道壓軸大題,一道是綜合了函數、數列與解析幾何的“絞肉機”,另一道是涉及空間向量與立體幾何的“鬼見愁”。
向清的目光只是在題目上停留了不到十秒,筆尖便流暢地在空白處劃出清晰無比的輔助線,列出幾個關鍵的轉換方程,復雜的計算過程在他筆下如同行云流水,最終答案精準地躍然紙上。整個過程,沒有一絲滯澀。
英語聽力部分,他閉著眼,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著節奏,仿佛在享受音樂。
閱讀理解的長篇社科文章,他目光如掃描儀般掠過,信息提取速度快得驚人。完形填空的選項幾乎不需要猶豫。作文要求寫一封關于“城鄉教育差距”的建議信,他提筆即成,結構嚴謹,用詞地道精準,觀點犀利深刻。
文綜(史地政)歷史材料分析題,他引用的史料細節精準,邏輯鏈條清晰嚴密,觀點鞭辟入里。地理的綜合題,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分析結合了當下最新的政策導向和地理要素,極具前瞻性。政治論述題更是旁征博引,將課本理論與現實案例結合得天衣無縫,展現出超越年齡的政治敏銳度。
監考老師在向清身邊停留的次數最多。
看著他筆下流淌出的、遠超標準答案深度的論述和精準得可怕的解題步驟,監考老師眼中的驚訝逐漸變成了驚駭。這哪里是考試?這分明是降維打擊!是思維火花的肆意噴涌!
當最后一科收卷的鈴聲響起,向清放下筆,輕輕呼出一口氣,眼神依舊平靜如古井深潭。窗外,暮色四合,遠處的山巒只剩下黛色的剪影。
成績公布日,文瀾縣一中高一年級組的辦公室,氣氛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一張巨大的、墨跡淋漓的月考總成績排名榜,張貼在年級公告欄最醒目的位置。陽光照在紅紙上,有些刺眼。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公告欄,嘈雜的議論聲、翻找名字的窸窣聲、找到自己名字后的或喜或嘆交織在一起。
突然,所有的聲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瞬間消失!
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百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榜單最頂端,那個如同王者般凌駕于所有名字之上的位置。
第一名:向清
總分:732分
班級:高一(七)班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機械地、難以置信地向下移動,看向緊隨其后的名字:
第二名:曾雅
總分:689分
班級:高一(七)班
第三名:王梓煙
總分:682分
班級:高一(三)班
第四名:陳欣淼
總分:675分
……
第二十名:潘安然
總分:612分
班級:高一(七)班
43分的差距!
一個令人絕望的、如同天塹鴻溝般的巨大斷層!
732分!這個分數如同一個灼熱的烙印,燙傷了每一個看到它的眼球!文瀾一中建校以來,從未有過如此恐怖的高一新生月考成績!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領先,這是碾壓!是對整個年級認知體系的徹底顛覆!
唐宇張大了嘴巴,能塞進一個鴨蛋,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名字和分數,大腦一片空白。
方軍和黃梁像兩根木樁子杵在原地,反復揉著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盧二站在人群外圍,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看著那個刺眼的分數和名字,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仿佛一直以來的優越感被砸得粉碎。
宮雪站在人群前列,她美麗的臉龐上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她死死地盯著“732”這個數字,又猛地抬頭看向遠處那個正平靜走來的清瘦身影,指尖深深掐進了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驕傲?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只剩下一種冰冷的茫然和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曾雅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反復在榜單和走來的向清之間逡巡。她手中厚厚的筆記本邊緣被捏得微微變形,那是一種認知被徹底推翻的震撼,以及一種棋逢對手的、冰冷的興奮。她飛快地在心里計算著各科可能的分數,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潘安然擠在人群中,努力踮起腳尖。
當看到自己名字后面的612分時,她剛露出一絲小小的欣喜,隨即目光就被榜單最頂端那個光芒萬丈的名字和分數牢牢吸住。
向清……732分?這個數字如同驚雷在她小小的世界里炸開,炸得她頭暈目眩。她清澈的眼眸里充滿了巨大的、無法理解的震驚,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崇拜、羞怯和某種隱秘悸動的熱流,瞬間沖上了她的臉頰,紅得如同熟透的櫻桃。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驚叫出聲。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動為那個走來的身影讓開一條通道。
向清步履沉穩,穿過無數道或震驚、或駭然、或崇拜、或嫉妒、或茫然的目光。
他走到公告欄前,目光平靜地掃過榜單頂端自己的名字和那個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分數,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或狂喜,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淡然。
他的目光沒有在第二名、第三名上停留,而是緩緩向下移動,最終,落在了第二十名的位置。
潘安然。
看到那個名字后面跟著的“612分”,他平靜無波的眼底深處,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暖意。
那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仿佛在確認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是否安好。
就在這時——
“哐當!”一聲刺耳的脆響,打破了這片詭異的死寂。
從辦公室方向,傳來一聲玻璃杯摔碎在地的聲音。
向清微微側過頭,目光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縫隙。
只見年級辦公室門口,陳嚴臉色灰敗如土,身體僵直地站在那里,腳下是摔得粉碎的茶杯和一灘冒著熱氣的茶水。他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里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難以置信,以及……一種信仰崩塌般的巨大空洞。
他死死地盯著公告欄頂端那個名字和分數,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陽光熾烈地照在紅榜上,照在向清平靜的側臉上,也照在陳嚴那瞬間佝僂下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背影上。
墨線,在這一刻,伴隨著茶杯碎裂的聲響,徹底崩斷。
無聲的驚雷,已然炸響。
屬于向清的時代,在文瀾一中,以一種最震撼、最無可辯駁的方式,轟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