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厭的審問結(jié)束了，客廳重歸寂靜。他看著地上攤開的趙坤，腦中飛速盤算。陽光穿過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銳的光塊，空氣中的微塵在光束里上下翻飛。直接處理掉？干凈利落，但那個“判官”很可能會通過某種未知的方式察覺到，一個追蹤者會立刻變成一個不計后果的復(fù)仇者。放走他？那無異于給一顆已經(jīng)點燃的炸彈重新設(shè)定一個未知的引爆時間。所以，選擇只剩一個。

許厭心里對自己說，棋子要是死了，或者脫手了，那就失去了價值。還能被自己操控，還能按預(yù)想行動的，才叫棋子。

他起身，走到趙坤旁邊，慢慢蹲了下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纏繞著一縷幾乎無法察覺的、混雜著泥土味的淡金色光華。這是他作為土地，從槐花里那片地界調(diào)動出的最精純的地脈本源。他沒有遲疑，用這根手指，輕輕觸碰了趙坤的眉心。

趙坤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電擊穿透。那縷地脈之力像一條有生命的細(xì)蛇，立刻鉆進(jìn)他的皮膚，順著他的脈絡(luò)游走，最終沉入他的氣海深處。它在那里變化成一個細(xì)小的、持續(xù)旋轉(zhuǎn)的符文烙印，像一顆種子，牢牢地扎根。

許厭收回手指，站直了身體。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和趙坤之間建立了一種奇妙而單向的聯(lián)系。他可以隨時感知趙坤的位置、心跳，甚至能夠引爆那個印記，讓趙坤立刻化為飛灰。這是一種絕對的支配。這是他從古籍修復(fù)技術(shù)“埋釘加固”中領(lǐng)悟出的權(quán)能運用方式——在不損傷器物本體的前提下，植入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支點”。

他走到趙坤臉旁，輕輕拍了幾下。趙坤慢慢醒來，一看見許厭那張近在眼前的臉，嚇得幾乎魂飛魄散，手腳并用地向后蹭。

“別緊張，我不會在這里結(jié)果你。只是在你身體里放了點小玩意兒。”許厭的聲音很輕，“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一個定位器，也能當(dāng)成一個遙控的引爆裝置。只要你還在這個城市，我就能隨時找到你。只要我念頭一動，你就會變成一攤灰。這層意思，懂了嗎？”

趙坤的瞳孔收縮到極致，他驚恐地觸摸自己的眉心，什么也察覺不到。但那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被支配的恐懼感，卻無比真切。他知道，許厭說的是實話。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他的聲音干啞。

“我想請你幫個忙?！痹S厭站直身體，走回沙發(fā)坐下，“當(dāng)然，這同時也是在幫你。聽清楚了，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jī)會，讓你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

趙坤絕望地看著許厭，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

“你的那位判官朋友，不是正趕過來找我嗎？這很好。我們等會兒去一個地方等他。城西，金沙遺址博物館，配合我演一出戲。

“什么？！”趙坤控制不住地叫出聲，“你是不是瘋了！那個地方……那個地方馬上就要出大問題了！你一個剛穩(wěn)固的土地公摻和進(jìn)去，你這么做是去送死！”

“那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你只要負(fù)責(zé)演好戲就行?！痹S厭的語氣里沒有商量的余地，“記住，要是你敢耍什么小聰明，或者打算跑路……后果是什么，你應(yīng)該很清楚。”

許厭說完，不再看趙坤，他拿出手機(jī)，找到了那張黑色的金屬名片。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還是撥通了上面的號碼。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通，話筒里傳來喧鬧的音樂聲，以及三娘那夾雜著一絲懶散笑意的嗓音。

“哎呀，弟弟，天還沒亮透就想起我了？是碰上什么擺不平的麻煩了，還是單純覺得夜長難熬??？”

“三娘，我想和你談一筆生意?！痹S厭無視了她的揶揄，直接切入正題。

“生意？這個詞我喜歡。說來聽聽，你手上有什么能拿來交換的？”電話那頭的音樂聲減弱了，三娘的語氣也變得稍微認(rèn)真了些。

“一個代號‘判官’的行走，無生道的執(zhí)法者，帶著一個‘餓鬼匣’，正在趕來CD的路上。他的目標(biāo)，是城西的金沙遺址博物館?！?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時間。許厭能聽到三娘平穩(wěn)的呼吸。他很清楚，這個情報的分量絕對不輕。

“……你這小滑頭。這些事，你是從哪兒聽來的？”三娘的聲音冷了幾分，“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情報，夠不夠換你一個人情？”許厭平靜地回答，“換句話說，你難道愿意就這么看著‘判官’，拿著你們無生道的東西，跑到博物館里去換他自己的好處？”

這是一次公開的算計。許厭把“判官”的個人行動，直接提升到了無生道內(nèi)部利益沖突的層面。他賭三娘作為組織的頭領(lǐng)，絕對無法容忍手下人擅自行動，尤其是在涉及到博物館這種敏感地點的時候。

又是一陣沉默，隨后傳來三娘的一聲輕笑?！罢嬗幸馑?。你這個新人，比我之前想的還有趣得多。行，這個人情我收下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弟弟，玩火的時候可得小心，別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給燒了?！?

“多謝你的提醒。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許厭掛斷電話，把手機(jī)放回口袋。他看了一眼墻壁上的鐘，距離“判官”預(yù)計到達(dá)還有大概一個半小時。他走到那個臨時香堂前，拿起了那個冰冷的骨盒。

他得找個地方，仔細(xì)研究一下這個東西。同時，他也要親自去風(fēng)暴的中心看個究竟。

處理完所有事情，許厭如同來時一樣，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地離開了這棟豪宅，融入了CD清晨熹微的光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