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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尸舞

  • 艷影纏門
  • 蕭魔王
  • 2757字
  • 2025-08-25 11:03:41

芒種一過,日頭就烈得很。井邊的蓮花曬得蔫了些,粉瓣卷著邊,倒把蓮娘襯得更白——她正蹲在井沿下洗繡活,白絲線在水里漂,像游著群銀魚,指尖劃水時帶起細浪,浪里映著她的影子,軟得像團云。

二柱蹲在籬笆外編草帽,眼尾卻總往井里瞟。自那日用石灰封了井底,倒真沒再聞見腐木味,可昨夜他起夜時,見井里泛著點綠,不是蓮莖的青,是種發烏的綠,像誰把爛葉子沉在了底下。方才他往井里撒紅糖,糖粒剛落水面,竟打著轉往中間聚,聚得勻,像被啥東西托著。

“二柱哥,發啥愣?”艷紅端著木盆從灶房出來,盆里是剛焯的野菜,水濺在他手背上,“三奶奶說讓你去地頭看看麥子,別被麻雀啄了。”她往井里瞅了瞅,忽然低了聲,“方才我看見水底有綠光,晃了晃就沒了,倒不像水草。”

二柱心里咯噔一下。綠光?三奶奶說過行尸身上的腐氣積久了會泛綠光,難不成是那逃兵的尸沒燒透?他往井里湊了湊,水面映著日頭,亮得晃眼,卻在蓮娘身后藏著點暗,暗里浮著絲綠,細得像線,纏著她的白衫角飄。

入了夜,月上中天時,井里忽然冒起霧。不是水汽,是發綠的霧,順著井沿往上爬,爬得慢,卻纏得緊,把蓮娘的影子都染得泛青。二柱坐在灶膛前添柴,火光照著墻,蓮子燈的光忽明忽暗——燈芯上沾著點綠,燒得“噼啪”響,像在嚼碎草。

“蓮娘?”他低著聲喚。井里沒應聲,只有霧往灶房飄,飄得滿屋子都是腐木味,比先前淡些,卻更黏糊。他舉著火叉往井邊去,剛到籬笆前,就見綠霧里站著個影子,高的,不是爛臉行尸,是穿著灰布袍的漢子,眉眼竟還算周正,只是臉色發綠,正對著蓮娘笑。

是那逃兵!二柱舉著火叉就戳。可火叉剛沾著綠霧,就被霧纏住了,往回拽——那漢子沒回頭,只是朝蓮娘伸了伸手:“小娘子那日燒得我疼,倒也燒干凈了身上的爛肉,總算能好好跟你說說話了。”

蓮娘往井沿退,白衫角沾著綠霧,卻沒被染臟:“你早死透了,說啥話?”她攥著蓮子燈往他臉上照,燈光落在他身上,竟沒燒出煙,只讓他臉色的綠淡了些,倒顯出幾分俊朗。

“死透了也能動心。”漢子往前走了兩步,綠霧跟著他飄,竟沒沾著蓮娘半分,“前日我在水底看你繡肚兜,針腳比鎮上繡娘還巧;昨夜見你給糖崽蓋被子,指尖碰著娃的臉時軟得很——我活了二十三年,沒見過你這樣的。”

他忽然往蓮娘面前一蹲,竟學著鎮上貨郎討姑娘歡心的模樣,伸手邀她:“陪我跳支舞吧?當年我在軍營里學過,雖不熟練,卻不會踩疼你。”綠霧在他腳邊繞成圈,圈里浮著片蓮瓣,粉的,是方才從井里撈的。

蓮娘愣了愣,往二柱這邊看——二柱攥著火叉的手都白了,指節捏得死緊,臉憋得通紅,像吞了酸醋。她忽然笑了,眼尾彎得像月牙:“我不怕,你身上的味嗆。”

“我洗了!”漢子趕緊往自己身上聞,聞得認真,“用井里的蓮瓣泡了半宿,三奶奶往井里撒的艾草我也蹭了些——你聞聞,是不是只剩蓮香了?”他往前湊了湊,綠霧里竟真飄著點甜香,是紅糖混著蓮瓣的味。

灶房的門“吱呀”開了。三奶奶拄著拐杖出來,往井邊啐了口:“不知羞的東西!死了還惦記活人的事——蓮姑娘是二柱的人,輪得到你獻殷勤?”她往井里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在綠霧里,“滋滋”響,讓霧淡了些。

漢子沒惱,只是朝三奶奶拱了拱手:“我不搶,就跳支舞。跳完了我就沉回水底,再不出來鬧——石灰封著也悶,總得留個念想。”他又朝蓮娘伸了伸手,綠霧繞著他的指尖轉,轉得像朵花,“就一支,成不?”

糖崽從屋里跑出來,揉著眼睛哼唧:“白娘跳舞好看。”他往蓮娘身邊湊,小手拽著她的衣角,“叔也別氣,白娘跳完就回來給我唱小調。”

二柱心里酸得發澀。他知道蓮娘不會應,可看那漢子伸著的手,看綠霧繞著她飄得溫柔,竟忍不住往灶房退了退——火叉往灶膛里戳,火星濺出來,落在地上滅了,像他心里的火被澆了瓢冷水。

“那……就一支。”蓮娘忽然點了點頭。她往漢子面前走了兩步,綠霧自動分開條路,沒沾著她半分。她輕輕搭住他的手,指尖碰著他的皮膚,涼得像井里的水,卻沒沾著腐氣,“你別踩我裙角。”

漢子笑了,眼尾竟有了細紋:“放心。”他牽著蓮娘往綠霧中間走,腳步慢,卻穩,綠霧跟著他們轉,轉得像個圈,圈里的蓮瓣跟著飄,飄得比灶房的紅糖還甜。他跳得果然生澀,偶爾會蹭著蓮娘的裙角,卻趕緊收腳,紅著臉道歉,倒不像個逃兵,像個初遇姑娘的毛頭小子。

二柱蹲在灶膛前,火叉戳著柴灰玩。灰被戳得亂七八糟,像他心里的事——蓮娘的白衫在綠霧里飄,飄得比往常更軟;她的頭發被霧纏著,竟沒亂,垂在肩上晃;她跳得認真,腳尖點著井沿的石板,輕得像沒沾地……

“叔,你咋不看?”糖崽趴在他背上,小胳膊摟著他的脖子,“白娘跳得比鎮上戲班還好看。”

二柱沒說話,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噼啪”響,映得墻上的影子都暖烘烘的,卻暖不進心里。他看見漢子往蓮娘鬢邊插了朵蓮瓣,粉的,襯得她臉更白;看見蓮娘笑了,眼尾泛著紅,像沾了胭脂;看見他們的影子在綠霧里挨得近,像粘在了一塊兒……

“夠了。”他忽然低著聲說,聲音發啞。

蓮娘立刻停了腳,抽回手往他這邊走。漢子愣了愣,卻沒攔,只是站在綠霧里笑:“小娘子跳得好。”他往水底退了退,綠霧跟著他沉,“我不出來鬧了,就待在井底看你繡活——糖崽的肚兜要是缺蓮子,我幫你在水底撿。”

綠霧沉得快,轉眼就沒了影。蓮娘走到二柱面前,白衫上還沾著點甜香,是漢子方才往她身上撒的紅糖粉:“你別氣。”她往他手里塞了顆蓮子,是剛從水底撈的,圓得很,“他活時沒討著媳婦,死了也孤單,跳支舞不算啥。”

二柱捏著蓮子沒動。蓮子暖得很,像她的指尖。他往灶臺上看,那對銅扣子亮得很,正對著蓮娘笑;蓮子燈的光暖得很,照得她鬢邊的蓮瓣發粉;灶房的甜香濃得很,混著她身上的味,纏得牢……

“明日我去鎮上買花布。”他忽然說,聲音還啞,卻軟了些,“給你也繡件肚兜,比糖崽的還鮮。”

蓮娘笑了,往他懷里湊了湊,白衫沾著他的胳膊:“不用。”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照著她的臉,紅得像胭脂,“你夜里多陪我坐會兒,比啥都強。”

后半夜,二柱沒回屋睡,就蹲在灶膛前。蓮娘坐在井邊繡活,綠霧沒再冒,只有蓮子燈的光落在她身上,暖得很。糖崽趴在草席上睡了,小手里攥著半塊紅薯干,是蓮娘方才塞給他的,甜得很。

“他說你針腳巧。”二柱忽然低著聲說。

蓮娘手里的針頓了頓,笑了:“沒你娘巧。”她往繡活上繡了顆蓮子,嫩黃的,繡得極圓,“當年你娘給你縫襖子,針腳比我勻凈多了。”

二柱往她身邊湊了湊,火叉往灶膛里戳了戳:“往后你教我繡。”他指尖碰著她的手,暖得很,“學會了給你繡帕子,繡并蒂蓮。”

蓮娘沒說話,只是眼尾更紅了些。月光落在井邊,亮得很,照得水面泛著銀,銀里映著他們的影子,挨得近,像粘在了一塊兒,纏得牢得很。風從蘆葦蕩吹過來,帶著點甜,吹得老槐樹的葉子沙沙響,吹得灶房的紅糖香飄得更遠了——二柱知道那逃兵不會再來鬧了,也知道自己再不會酸了,有蓮娘陪著,有甜香纏著,往后的日子,不管是井里還是灶房,總有人守著,再不會空落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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