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站起身,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我不知道能走不能,看大家都沒動。”
劉樺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忙碌的人群,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他們不一樣,不用湊這個熱鬧。”他指了指外面張較冬的辦公室,門虛掩著,能看到里面亮著的燈,“他們這是在彌補過錯,你又沒犯錯。”
“為什么加班啊?”春雪好奇地問,她下午就覺得氣氛不對,每個人都繃著臉,連說話都壓低聲音。
劉樺往張較冬辦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壓低聲音解釋:“還不是之前太懶散鬧的。冬子這商場場裝修,數據核對不仔細,圖紙標的尺寸和現場實際對不上,好幾處裝修都得返工,工期拖了快半個月。”他嘆了口氣,“冬子氣得昨天在會議室摔了文件夾,這不,全員加班整改呢,估計得熬好幾天。”
春雪這才明白過來,難怪下午張較冬來看她方案時,眉宇間總帶著點疲憊,說話也比早上沉了些。她想起那些對著圖紙發(fā)愁的員工,心里忽然有點理解——誰還沒犯過錯呢,只是他們的過錯得用加班來補。
“那……張總也在加班?”她下意識地問。
“可不嘛,”劉樺點頭,“他這人看著對啥都不上心,其實最較真,出了問題肯定得自己盯著。昨天跟我打電話,說漏嘴說熬到凌晨三點,今天早上照樣準時上班。”他拍了拍春雪的胳膊,“你別管他們,趕緊下班,你的方案改得差不多了,明天再弄也一樣。”
春雪心里松了口氣,原來不是自己不懂規(guī)矩。她快速收拾好東西,把綠蘿小心地放進包里,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往張較冬的辦公室看了一眼。門縫里透出燈光,隱約能看到他坐在辦公桌前的背影,肩膀微微前傾,像是在認真看文件。
“走了啊。”她輕聲說。
“路上小心,”劉樺揮揮手。
春雪笑著應了,推開玻璃門走進走廊。傍晚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帶著點涼意,走廊里的感應燈隨著她的腳步亮起又熄滅。她走到電梯口,按下下行鍵,看著電梯門映出自己的影子,忽然覺得這棟亮閃閃的大樓好像多了點人情味兒——哪怕是加班的疲憊,也帶著點真實的煙火氣。
回到家里
春雪擦著半干的頭發(fā),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時,指腹還沾著護發(fā)素的滑膩。點開張較冬的消息,長串的計劃書條款像細密的雨,砸得她瞬間停下動作——招商廣告要線上線下同步,商場七層的規(guī)劃得拆成細節(jié),連開業(yè)后大屏的動態(tài)招商都標得清清楚楚。
她盯著“廣告專業(yè)規(guī)劃”幾個字,指尖無意識摳著手機殼邊緣。浴室的水汽還沒散,鏡子里的自己臉色發(fā)慌,她不是沒做過輔助工作,可這種涉及全流程的廣告方案,早超出了“小文員”的范疇。她咬了咬下唇,刪了又改的“可能有點難”,最后還是換成了一句妥帖的“好的,收到。”
消息發(fā)出去的瞬間,她立刻點開和劉樺的對話框,手指飛快地轉發(fā)截圖,連標點都帶著急:“我不會。”發(fā)送鍵按下去,才覺得緊繃的肩膀松了點——劉樺總能接住她的無措。
沒等兩分鐘,劉樺的消息就跳出來,語氣還是一貫的穩(wěn):“我知道了,放心吧!你只需要把他對第一階段的具體想法總結給我,剩下的我來做。我明天還在外面,你問問他第一階段有沒有特別要求,我好做幾個方案備選。”
“好,我知道了。”春雪回得快,心里的慌勁兒散了大半。只是抬頭再看張較冬的對話框,指尖懸在輸入欄上又頓住——直接問“你有什么具體想法”會不會太生硬?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春雪的指尖在“刪除”鍵上頓了兩秒,終究還是按了下去——屏幕上剛敲好的問句瞬間消失,像從沒存在過。她瞥了眼床頭的小鬧鐘,指針已經指向十一點十分,窗外的小城早沒了聲響,只有路燈的光隱約透進窗簾縫。
“半夜三更跟客戶掰扯工作細節(jié)……”她對著空蕩的對話框小聲嘀咕,指尖無意識蹭了蹭屏幕,“我工資也沒多拿一分,犯不著這么上趕著。”話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委屈,像是在跟自己賭氣。
其實也不是怕問,就是覺得沒必要——白天在公司對接時問,既能當面說清,還能讓劉樺同步,省得回頭還要再傳一遍話。她把手機往枕頭邊一扔,重新拿起毛巾擦頭發(fā),水汽順著發(fā)梢滴在睡衣領口,心里已經盤算好:明天一上班就去張較冬的辦公室問,正好順便把整理好的需求記在本子上,省得夜長夢多。
這么一想,之前那點猶豫和焦慮倒散了,她甩了甩半干的頭發(fā),把手機調成靜音——工作的事,還是留到白天的“正經時間”再說吧,現在該是屬于自己的、安安靜靜擦頭發(fā)的時刻。
春雪攥著筆記本的指尖都泛了白,會議室里空調風有點涼,吹得她后背發(fā)僵。一上午她往前臺跑了三趟,每次都裝作路過問“張總來了嗎”,筆記本上只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問號——沒問清具體想法,她對著空白文檔坐了一上午,一個字都敲不出來。
等張較冬推門進來時,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把筆記本往身后藏了藏。會議輪到她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過來,張較冬靠在椅背上,指尖輕點桌面:“春雪,把方案調出來,大家一起看。”
她喉嚨發(fā)緊,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沒有做。”
這話一出,會議室瞬間靜了。張較冬的動作頓住,抬眼看向她,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意外——他習慣了京市團隊的高效,從沒聽過“沒有做”這種答復。但他想起劉樺說過“春雪不是專業(yè)策劃”,終究沒把“怎么回事”說出口,只是語氣沉了點:“什么時候能出來?”
春雪頭埋得更低,手指摳著筆記本封面的邊角:“盡快,我也不太清楚。”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連聲音都在發(fā)飄——她知道這話敷衍,可她實在不知道怎么說“我沒問清你的想法,不敢做”。
張較冬盯著她頭頂的發(fā)旋看了兩秒,眉頭越皺越緊,最后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他沒再看春雪,只對著空氣冷聲道:“算了,我和劉樺聯系。”說完就徑直走出了會議室,門被帶得“砰”一聲響,震得春雪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會議室里其他人互相遞著眼色,春雪僵在座位上,看著面前空白的電腦屏幕,鼻尖突然有點酸——她不是想偷懶,只是面對這些陌生的工作,她連“問清楚”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