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的邊緣。她想象了一下畫面:每天去那棟亮閃閃的新大樓上班,對著張較冬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一個人扛著整個項目的壓力,還要等三個月才能回到熟悉的舊辦公室……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住了,悶悶的。
她喜歡穩定,喜歡現在辦公室里陽光曬在綠蘿上的樣子,喜歡李姐遞過來的熱茶水,甚至喜歡偶爾跑銀行時能偷偷躲懶的片刻。可劉樺的話像一塊石頭扔進水里,把她習慣的平靜攪亂了。
“等這里裝修好,”劉樺看出她的猶豫,放緩了語氣,“我會把人員分成兩個單元:一組是我爸留下的老人,專門服務老客戶,不用適應新節奏;另一組是新員工,跟著咱們接新客戶、做新業務。中間所有的銜接,都由咱們倆負責。到時候你就是新團隊的核心,不用再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干雜活了。”
他的話描繪出一個清晰的未來,有成長,有肯定,可春雪心里的不安卻沒減。她不是怕辛苦,是怕改變——怕陌生的環境,怕和張較冬頻繁接觸的尷尬,更怕自己扛不起這么重的擔子。
“劉總”她咬了咬下唇,聲音有點輕,“我……我不太習慣去陌生的地方工作,而且這個項目太重要了,我怕做不好。”
劉樺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像朋友一樣:“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你喜歡安穩,我爸跟我說過。但春雪,安穩不是躲出來的,是自己掙來的。這個機會能讓你往上走一步,能讓公司變好,你甘心錯過嗎?”
他頓了頓,笑了笑:“而且你不是一個人,有問題隨時找我。”
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劉樺臉上,他的眼神真誠又帶著點期待。春雪看著他,又想起剛才開會時,自己條理清晰反駁張較冬的樣子——原來自己也不是只會安靜退讓的。
她深吸一口氣,心里的掙扎像被風吹過的湖面,慢慢平靜下來。是啊,她總說工作煩躁,可真的有改變的機會時,又在怕什么呢?
“我……我試試。”她終于開口,聲音還有點猶豫,卻帶著一絲決心,“但我要是做不好,你可得及時換人。”
劉樺立刻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眼光準著呢!明天我帶你去張較冬那邊熟悉環境,今天你先把手頭的事收尾,早點下班休息,接下來可有硬仗要打了。”
春雪點點頭,站起身往門口走。手碰到門把手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這間舊辦公室,陽光依舊落在地板上,可她知道,從明天起,有些東西就要不一樣了。
心里還是有點慌,但奇怪的是,慌里還藏著一絲微弱的期待。就像小時候第一次學騎自行車,怕摔,卻又忍不住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騎得更遠。
她輕輕帶上門,走廊里的綠蘿在風里晃了晃葉片,像是在為她加油。
第二天早上,春雪出門時特意比平時早了半小時。她在帆布包里塞了三樣東西:一盆迷你綠蘿(從公司窗臺分出來的,帶著舊辦公室的氣息)、一本記滿本地商戶信息的筆記本,還有手機殼上那個圓滾滾的小熊貼紙——好像帶著這些,心里的慌就能少一點。
張較冬的商業廣場大樓在市中心,是小城近年新建的地標,玻璃幕墻在晨光里閃著亮,和春雪之前熟悉的老街區完全不同。她站在大樓門口,深吸了口氣,才走進旋轉門。
前臺小姐姐笑著迎上來:“是春雪小姐吧?張總吩咐過,我帶您去辦公室。”
電梯平穩上升,春雪盯著跳動的數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帆布包的帶子。到了八樓,前臺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就是這里,張總說您需要什么直接找我就行。”
辦公室不大,但窗明幾凈,嶄新的辦公桌臨著窗,陽光鋪了滿滿一桌。春雪放下包,先把那盆迷你綠蘿擺在桌角,看著葉片上的水珠,心里忽然踏實了點。她剛打開電腦,門就被敲響了。
“張總。”前臺的聲音帶著恭敬。
春雪抬頭,看見張較冬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個文件夾。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衫,沒系領帶,比昨天看著隨意些。“東西都齊了?”他問,目光掃過桌角的綠蘿,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嗯,謝謝張總。”春雪站起身。
“有需要隨時找助理,”他把文件夾放在桌上,“這是廣場的基礎資料,包括商戶入駐進度和周邊社區數據,你先看看。”文件夾上貼著便利貼,用鋼筆寫著“重點看P15-P20社區人口結構”,字跡比他的人看著溫和些。
“好的。”春雪拿起文件夾,指尖碰到便利貼,溫溫的。
張較冬沒多留,轉身就走。
春雪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上午的工作還算順利。春雪翻開張較冬給的資料,結合自己之前的調研,開始細化暖場活動方案。她在電腦上畫活動流程圖時,發現繪圖軟件和公司的舊版本不一樣,試了幾次都調不好格式,急得額頭冒了汗。
“需要幫忙?”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春雪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張較冬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杯咖啡。他指了指電腦屏幕:“這個版本的快捷鍵和你之前用的不一樣,按Ctrl+Shift+U試試。”
春雪半信半疑地按了組合鍵,屏幕上的圖形果然瞬間調整好了格式。她驚喜地抬頭:“你也用這個軟件?”
“以前學過一點設計。”他輕描淡寫地說。
傍晚六點,寫字樓里的廣播準時響起下班提示音,輕柔的音樂在走廊里飄著。春雪盯著電腦屏幕上剛改完的活動流程,指尖懸在“保存”鍵上,卻沒立刻起身。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只有鍵盤敲擊聲和打印機工作的嗡鳴。她抬頭看了看四周,張較冬團隊的人都還埋著頭,有人對著圖紙眉頭緊鎖,有人拿著計算器反復核對數字,連平時總在六點準時收拾東西的助理都在整理文件,沒人有要離開的意思。
春雪心里犯嘀咕:是這里的加班文化就這樣,還是今天有特殊情況?她摸了摸帆布包的帶子,那盆迷你綠蘿在暮色里透著點綠意,提醒她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舊辦公室。走?怕顯得不合群,萬一有臨時工作怎么辦?不走?她的任務明明已經完成了,硬留下也沒事可做。
她就這么坐著,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辦公室的燈次第亮起,暖黃的光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墻上的時鐘指向六點半,她終于按捺不住,正準備悄悄收拾東西,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劉樺帶著兩個工人走進來,手里搬著幾個大紙箱,額頭上還帶著薄汗:“來來來,把電腦搬進來,動作輕點,別打擾他們干活。”
工人把紙箱放在角落,開始拆包裝安裝電腦。劉樺擦了擦汗,轉身看見坐在辦公桌前的春雪,愣了一下:“小春雪?沒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