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價標準化系統推出去的第一個月，林舟就遇上了“好心沒好報”的事。
有個開五金店的老板王哥，抱著“免費的不用白不用”的心態裝了系統，卻懶得學操作，庫存錄入全靠店員瞎填，月底對賬發現數據對不上，直接鬧到工作室，拍著桌子說林舟“騙小商戶的信任”。林舟沒辯解，帶著技術員往五金店跑了三趟，手把手教王哥怎么掃商品條碼自動入庫，怎么設置庫存預警，最后還幫他把半年的舊賬本全錄進了系統。
臨走時王哥紅著臉遞煙：“林總，是我老糊涂了，你這系統比雇個記賬員還管用。”沒過一周，王哥就拉了市場里五個商戶來找林舟，全要裝標準化系統——小商戶的信任，從來都是靠實打實的服務攢下來的。
可麻煩也跟著上門。有天林舟接到個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某科技公司的法務，說他的系統“抄襲”了他們的界面設計，要么賠錢，要么下架產品。林舟拿著對方發來的對比圖，手都涼了——當初做標準化系統時，為了讓老人家用著順手，確實參考過市面上成熟系統的布局，沒想到會撞上版權問題。
他連夜找律師咨詢，律師說這種界面相似的官司不好打，就算贏了也得耗上半年，工作室的單子肯定要黃。林舟坐在辦公室里翻來覆去想，最后沒選賠錢，而是找團隊改設計。程序員們熬了半個月，把系統界面改成了更貼近小商戶日常習慣的樣式——比如把“庫存預警”按鈕做成醒目的紅色，把“對賬報表”放在首頁最顯眼的位置，還加了個語音錄入功能，方便不會打字的老板用。
改完的系統推出去，反而比之前更受歡迎。有個賣蔬菜水果的阿姨跟林舟說：“以前看屏幕就頭疼，現在點一下紅按鈕就知道該進貨了，比我閨女教的還簡單。”那場版權風波沒打垮他，反倒讓他摸清了小商戶的真實需求——他們要的從不是多花哨的功能，而是“能用、好用、敢用”的實在東西。
年底的時候，工作室的規模擴大到了二十人，林舟也終于敢跟父母說“把老家的房子賣了，來城里住”。搬家那天，父親摸著寫字樓的玻璃門，小聲問他：“兒子，你現在算不算‘成功人士’了？”林舟笑著指了指樓下——幾個穿著工作室工服的員工，正幫隔壁早餐店的老板裝系統，老板笑得眼睛都瞇了。
“爸，我不算啥成功人士，”林舟說，“就是幫像咱們一樣的普通人，多找條方便路走。”
那天晚上，林舟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是他那張卷邊的大專畢業證，旁邊放著新打印的“中小商戶數字化服務手冊”，配文只有一句話：“起點低沒關系，只要朝著有人需要的地方走，路總會越走越寬。”
評論區里，以前電子城的耗材店老板、五金店的王哥、賣菜的阿姨，還有當初跟他一起熬夜改bug的學弟，都點了贊。林舟看著那些熟悉的名字，突然明白：年入百萬的數字早就不重要了，真正讓他踏實的，是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實實在在的需求上，也幫別人踩穩了腳下的路。
開春的一個周末，林舟正在工作室改系統，前臺突然進來通報：“林總，有位叫王林的先生找您，說是您小學同學。”
林舟愣了愣，這個名字在記憶里晃了半天——是那個小時候總跟他一起爬樹掏鳥窩，后來舉家搬到外地的王林。他快步走到大廳，就見一個穿著舊夾克的男人站在前臺旁，手里攥著個皺巴巴的帆布包，頭發也有些凌亂，看見林舟，臉上露出局促的笑：“林舟，你還記得我不？我是王林。”
兩人找了家附近的咖啡館，王林才慢慢說清來意。原來他這幾年在外地開小工廠，做五金配件加工，去年因為庫存管理混亂，多進了十幾萬的原材料，資金鏈斷了，工廠也關了，欠了一屁股債，走投無路才想起回老家打聽，聽說林舟在城里做“幫人管生意的系統”，抱著試試的心態找了過來。
“我知道我現在像個喪家犬，”王林搓著手，聲音越來越低，“就是想問問，你那系統……能不能幫我把以前的賬理清楚？要是太貴，我……”
林舟沒等他說完，就拿出手機：“你工廠以前的賬本還在嗎？明天拿過來，我讓技術員先幫你理，系統的事咱們慢慢說。”王林猛地抬頭，眼睛里一下子紅了，端起桌上沒開封的咖啡，手都在抖。
第二天王林把一摞泛黃的賬本抱到工作室，林舟讓團隊里最細心的小姑娘幫忙錄入數據，自己則陪著王林在工廠舊址轉了轉——幾間破舊的廠房，地上還堆著沒賣完的零件，王林蹲在地上撿起一個螺絲，嘆著氣說：“以前總想著多接單、多生產，哪知道連自己有多少貨都搞不清，不倒閉才怪。”
林舟拍了拍他的肩，把自己做的“中小商戶數字化指南”遞給他：“你不是輸給了資金，是輸給了沒找對方法。我給你裝套標準化系統，再教你怎么用數據算訂單量，以后該進多少貨、該接多少單，系統都能給你提示。”
王林一開始學操作時總犯迷糊，有時候一個簡單的入庫步驟要問三遍，林舟沒嫌煩，每天下班都去陪他練半小時，還根據五金加工的特點，幫他在系統里加了“原材料損耗統計”功能。慢慢的，王林能自己對著系統算成本、排生產計劃了，甚至還靠著系統整理的精準數據，說服了以前的老客戶再給他下單。
半年后，王林的小工廠重新開了張，雖然規模比以前小，但訂單穩定，賬目清晰。開業那天，他特意拉著林舟去吃飯，酒過三巡，王林舉起酒杯：“林舟，我以前總覺得，人這輩子能不能起來，全看運氣。現在才知道，運氣是給有準備的人留的——你能從大專生做到現在，不是靠運氣，是你愿意幫自己，也愿意幫別人。”
林舟看著酒杯里晃動的酒，想起小時候兩人在田埂上跑的模樣，又想起自己剛畢業時在電子城的窘迫。他突然覺得，人生就像一張互相牽連著的網，他幫王林站起來，王林又會用自己的工廠養活幾個工人，而那些工人的家庭，又會因為這份工作多一份安穩。
那天晚上，林舟在“中小商戶數字化指南”的最后，加了一行字：“所謂出路，從來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是你幫我搭個梯，我幫你鋪塊磚，慢慢就成了路。”
后來王林的工廠越做越好，還介紹了好幾個做加工生意的老板來找林舟裝系統。每次有人問起林舟的學歷，王林總會搶著說：“我這兄弟，小學時就比別人肯琢磨，現在更是——學歷算啥？能實實在在幫人解決問題，才是真本事！”
林舟聽著，總會想起那張卷邊的大專畢業證。如今它早已被收進了抽屜最深處，不再是需要遮掩的軟肋，而是提醒他“從哪里來”的印記——從最底層的需求里找機會，在互相幫襯里找底氣，這條路，他會一直走下去。
王林的工廠運轉半年后，突然找林舟談了個“大單子”。
那天他西裝革履地來工作室，手里拿著一份合作協議，說自己接了個給連鎖家具廠供配件的長期訂單，需要一套能對接家具廠系統的定制化生產管理軟件，不僅要實時同步訂單進度，還要精準計算每個零件的生產周期，預算給得很可觀——整整二十萬。
“林舟，這單子我只信你，”王林拍著他的肩，眼神里滿是懇切，“家具廠那邊催得急，系統得在兩個月內上線，我先打五萬定金，剩下的等交付后付清。”
林舟看著協議，又想起王林這半年來的踏實勁兒——每次系統出點小問題，他都會第一時間溝通，還總把“你幫我這么多，我肯定不能坑你”掛在嘴邊。沒多想，林舟就簽了協議，當天就抽調了三個核心技術員，專門攻關這個定制系統。
團隊連軸轉了一個多月，光是對接家具廠的生產數據接口就改了十幾次，林舟更是每天泡在王林的工廠里，跟著工人一起盯生產流程，就為了讓系統能貼合實際操作。眼看系統要進入測試階段，王林卻突然失聯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林舟趕到工廠時，只看到空蕩蕩的廠房，機器和原材料都沒了蹤影，門口還圍著幾個上門要債的供應商。
“林總，你也找王老板啊？”一個供應商認出林舟，嘆了口氣，“他上周就把設備賣了，欠我們的貨款一分沒給，人早跑了！”
林舟僵在原地，手里還攥著剛打印好的系統測試報告。他掏出手機翻聊天記錄，王林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三天前：“林舟，辛苦你了，等系統成了，我請你好好喝一頓。”那五萬定金，連團隊這一個多月的人力成本都不夠，更別說前期投入的接口費用。
回工作室的路上，林舟腦子里一片亂麻。技術員小張怯生生地問：“林總，那系統還繼續做嗎？”他看著員工們疲憊的臉——為了這個單子，大家幾乎沒休過周末，現在卻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林舟深吸一口氣：“先暫停，把資料整理好，咱們走法律程序。”
他找了之前處理版權糾紛的律師，把協議、轉賬記錄、聊天記錄一一整理好。律師看完材料，皺著眉說：“王林這是早有預謀，他注冊的工廠是個體工商戶，現在人跑了，就算勝訴，執行起來也很麻煩。”
第一次開庭時，王林沒出現，法院缺席審理，判林舟勝訴，要求王林償還剩余的十五萬服務費，還要賠償系統開發的損失。可等林舟申請強制執行時，才發現王林早就把名下的資產轉移了，連老家的房子都在半年前過戶給了親戚。
那段時間，林舟壓力大到失眠。工作室的現金流吃緊，有兩個剛入職的員工見勢不對，悄悄遞了辭職信。有天晚上，他獨自留在辦公室，翻出手機里和王林小學時的合照——兩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勾著肩，笑得沒心沒肺。他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不是心疼錢，是心疼那份失而復得又被碾碎的信任。
員工大會上，林舟把情況如實說了，最后說：“這錢能不能要回來，我不敢保證，但我不會讓大家白忙活，之前承諾的獎金，我會用自己的積蓄補上。”沒想到話音剛落，老技術員老李就站起來：“林總，我們跟著你這么久，知道你不是那種坑人的老板，這事兒不怪你，我們愿意再等等。”其他員工也跟著點頭，沒人再提辭職的事。
后來，林舟一邊盯著法院的執行進展，一邊重新接單子周轉。有天，之前幫過的五金店王哥聽說了這事，特意來找他：“林舟，我認識幾個做加工的老板，他們都需要系統，我幫你牽了線，你別愁，慢慢來。”
日子慢慢回到正軌，法院那邊也傳來了消息——王林在外地被找到，雖然沒追回全部欠款，但也拿回了十萬。那天林舟拿著執行款，沒像以前賺百萬時那樣激動，只是給團隊每人發了個紅包，附了句話：“謝謝大家沒走，咱們一起把路走穩。”
晚上他又翻開了那本“中小商戶數字化指南”，在之前寫的那句話下面，加了一行新的：“信任是光，能照亮路，也可能被風吹滅，但只要還愿意相信身邊的人，就總有新的光會亮起來。”
窗外的路燈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辦公桌上——那里放著王林沒拿走的舊賬本，林舟把它收進了抽屜。他知道，以后再談合作，會多一份謹慎，但不會因為一次背叛，就丟掉幫人的初心。畢竟，像王哥、像工作室的員工這樣的人，才是他走下去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