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宬王觀其行
- 冷泉槐下:偏執帝心鎖嬌娥
- 神州一箭
- 5147字
- 2025-08-23 16:44:27
夜幕像塊浸了墨的錦緞,沉沉壓在相府的青磚黛瓦上。聽雨軒的窗欞透著暖黃的光,楊雪瑩坐在梳妝臺前,指尖反復摩挲著桌上的三件物件——皇后賞賜的蘭草玉佩、母親遺留的蘭草銀鐲,還有預知宬送來的、刻著相同紋路的生母玉佩。三枚信物擺在一起,蘭草紋在燭火下交疊,像三條纏繞的線,把她心里的疑云越纏越緊。
“大小姐,該歇息了。”青禾端著一盆溫水進來,見她對著玉佩出神,輕聲提醒,“明日還要進宮見皇上,得養足精神。”
楊雪瑩“嗯”了一聲,卻沒起身。她拿起預知宬的那塊玉佩,冰涼的玉料貼著掌心,忽然想起他早上為自己涂藥膏時的樣子——指尖的舊傷還泛著紅,動作卻輕得像怕碰碎什么,墨色眸子里的心疼,比燭火還要暖。
“青禾,”她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你說……四皇子的生母,會不會真的和皇后娘娘有關系?”
青禾正絞著帕子的手頓了頓,隨即搖搖頭:“大小姐,這可不能亂猜。皇后娘娘是太子生母,身份尊貴,怎么會和四皇子殿下的生母扯上關系?再說了,宮里頭的事,本就真假難辨,您還是別想太多了。”
楊雪瑩沒再說話,只是把玉佩放回錦盒。她知道青禾說得對,可心里的疑團像生了根,怎么也拔不掉。她想起皇后袖口的蘭草繡,想起皇帝說的“時機成熟”,總覺得這背后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或許會改變她和預知宬的命運。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像是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楊雪瑩猛地抬頭,看向窗外——月光下,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晃了晃,隱約有個熟悉的身影藏在樹后。
是他?
她心里一緊,剛要起身,就見青禾已經走到窗邊,撩起窗簾往外看:“沒人啊,大小姐,許是風吹的。”
楊雪瑩湊過去,樹后空蕩蕩的,只有幾片槐樹葉落在地上,沾著夜露,泛著冷光。她皺了皺眉,難道是自己眼花了?
“可能是我看錯了。”她搖搖頭,心里卻依舊有些不安。
青禾收拾好東西,又叮囑了幾句,才轉身離開。楊雪瑩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總覺得,剛才那道身影是預知宬——他肯定是放心不下自己,才偷偷來相府看她。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暖暖的,卻又有些酸澀——他明明那么在意她,卻因為身份的差距,連光明正大來看她都不敢。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夢里,她又回到了冷泉宮的老槐樹下,預知宬穿著石青色新袍,手里拿著那塊蘭草玉佩,對她說:“雪瑩,我知道我生母是誰了……”
話還沒說完,夢境就碎了。楊雪瑩猛地驚醒,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她坐起身,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剛要下床,就見梳妝臺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紙包,上面還壓著片槐樹葉——是她昨天在柳樹下看到的那種。
她心里一震,連忙打開紙包,里面是幾顆曬干的桑葚,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熟悉的、略顯潦草的字跡:“明日進宮,萬事小心。翟翟若找麻煩,別硬拼。”
是預知宬!他昨晚真的來了!
楊雪瑩握著紙條,指尖的溫度透過粗糙的紙頁傳過來,讓她眼眶微微發燙。她想起夢里他說的話,想起他掌心的舊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勇氣——不管明天皇宮里有什么等著她,不管那個秘密有多難揭開,她都不會害怕,因為她知道,有個人在默默守護著她。
她把桑葚和紙條小心地收好,剛要起身,就見青禾匆匆跑進來,臉色發白:“大小姐,不好了!三皇子殿下派人送來了請柬,說是今日晌午在‘醉仙樓’設宴,請您務必參加,還說……還說要是您不去,他就親自來相府請您。”
“翟翟?”楊雪瑩皺緊眉頭,心里滿是疑惑,“他又想干什么?”
“不清楚。”青禾遞過請柬,語氣里滿是擔憂,“不過看三皇子殿下的樣子,肯定沒安好心。大小姐,您還是別去了吧?”
楊雪瑩接過請柬,紅色的封面上印著金色的“翟”字,刺眼得很。她翻開一看,里面的字跡張揚,寫著“特邀楊大小姐共品新茶,以解前嫌”。
解前嫌?楊雪瑩冷笑一聲——翟翟從來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他這次設宴,肯定是想報復她,說不定還會設下陷阱,讓她難堪。
“我去。”她合上請柬,眼神里滿是堅定,“他想跟我斗,我就陪他斗到底。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樣。”
“可是大小姐……”青禾還想勸,卻被楊雪瑩打斷了。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楊雪瑩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告訴管家,讓他派幾個身手好的家丁跟著我,再去冷泉宮一趟,告訴四皇子殿下,我晌午去‘醉仙樓’赴宴,讓他不用擔心。”
青禾點點頭,轉身往外走。楊雪瑩看著請柬上的字跡,心里滿是警惕——她知道,翟翟這次設宴,肯定不會那么簡單,說不定還會牽扯出更多的人和事。
晌午時分,楊雪瑩穿著件藕荷色衣裙,帶著青禾和幾個家丁,往“醉仙樓”走去。街上的百姓看到她,都紛紛讓開道路,眼神里滿是好奇和敬畏——經過昨天相府門口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楊丞相家的大小姐,是個不好惹的主。
剛走到“醉仙樓”門口,就見翟翟站在臺階上,穿著件月白錦袍,臉上帶著虛假的笑容。他身邊跟著幾個世家子弟,都是平日里和他交好的,眼神里滿是不懷好意。
“雪瑩,你來了。”翟翟走上前,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三皇子殿下設宴,我怎么敢不來?”楊雪瑩冷笑一聲,目光掃過他身邊的世家子弟,“只是不知道,殿下今天請我來,是真的想‘解前嫌’,還是想讓這些人來看我的笑話?”
翟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雪瑩,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談談,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
他說著,就想上前拉她的手。楊雪瑩連忙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殿下有話就直說,不必這么假惺惺的。”
翟翟的臉色沉了下來,卻沒再強求,轉身往“醉仙樓”里走:“進去再說吧。”
楊雪瑩跟在后面,心里滿是警惕。她知道,翟翟肯定在樓上設了陷阱,說不定還會故意灌她酒,讓她在眾人面前失態。
剛走上二樓,就見余洋佩佩坐在靠窗的位置,穿著件猩紅織金錦裙,手里拿著把團扇,眼神里滿是怨毒。她身邊還坐著幾個世家小姐,都是平日里和余洋佩佩交好的,看到楊雪瑩進來,都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楊大小姐,你可算來了。”余洋佩佩站起身,語氣里滿是陰陽怪氣,“我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畢竟昨天在相府門口,你可是把三皇子殿下羞辱得夠慘。”
楊雪瑩沒理會她,徑直走到一張空桌前坐下:“三皇子殿下,有話就直說吧,我沒時間跟你們在這里浪費時間。”
翟翟坐在她對面,揮了揮手,讓店小二上茶。他看著楊雪瑩,眼神里滿是復雜的情緒:“雪瑩,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保證,以后不會再讓你受委屈,還會幫你父親鞏固地位,讓楊家更上一層樓。”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楊雪瑩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語氣平淡,“只是我對殿下沒有任何意思,還請殿下以后不要再糾纏我。”
“你!”翟翟氣得臉色發白,手里的茶杯差點掉在地上,“楊雪瑩,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拒絕了我,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嗎?四皇子就是個宮女生的野種,他給不了你想要的榮華富貴,更保護不了你!”
“四皇子殿下怎么樣,不用殿下操心。”楊雪瑩放下茶杯,眼神里滿是冷意,“我喜歡誰,想跟誰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與殿下無關。殿下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貴妃娘娘被禁足,余家即將倒臺,殿下要是再這么沖動,小心連自己的爵位都保不住!”
翟翟被她戳中痛處,氣得渾身發抖,卻再也不敢像上次那樣動手——他知道,楊雪瑩身邊的家丁都是楊丞相精心挑選的,身手極好,他要是敢動手,肯定討不到好。
“好!好!好!”翟翟連說三個“好”字,眼神里滿是陰鷙,“楊雪瑩,你給我等著!我倒要看看,沒有我的幫助,你和那個野種能走多遠!”
他說完,猛地站起身,轉身就往樓下走。那些世家子弟和世家小姐也紛紛跟在后面,臨走前還不忘對楊雪瑩指指點點,說些難聽的話。
余洋佩佩走在最后,她走到楊雪瑩面前,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怨毒:“楊雪瑩,你別得意得太早!我不會讓你和那個野種好過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楊雪瑩抬起頭,眼神里滿是嘲諷:“余小姐,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余家偷稅漏稅的事,皇上已經派人去查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就不是余府的大小姐了。”
余洋佩佩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再也沒臉待下去,轉身就往樓下跑。
“醉仙樓”里終于恢復了平靜。楊雪瑩松了口氣,剛要起身,就見窗外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預知宬!他穿著件石青色常服,站在街對面的柳樹下,手里攥著塊帕子,顯然是一直在那里等著她。
他看到她時,眼底的擔憂瞬間被驚訝取代,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冷泉宮的方向走。
楊雪瑩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滿是暖意。她知道,他肯定是擔心她,才特意來“醉仙樓”外等她,卻又怕被她發現,只能遠遠地看著。
“大小姐,我們也走吧。”青禾走上前,語氣里滿是擔憂,“剛才三皇子殿下的樣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是早點回府吧。”
楊雪瑩點點頭,跟著青禾往樓下走。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面的茶館里走出來——是余洋佩佩的父親,余萬金!他穿著件藏青色綢緞長袍,臉色陰沉,正往“醉仙樓”的方向走,身邊還跟著幾個家丁,手里拿著棍棒,顯然是來找人麻煩的。
“大小姐,不好了!是余大人!”青禾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拉著楊雪瑩往旁邊躲,“他肯定是來報復您的!”
楊雪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余萬金肯定是聽說了余洋佩佩被羞辱的事,來“醉仙樓”找她算賬的。
“別慌。”她對青禾說,“我們現在就回府,只要到了相府,他就不敢怎么樣了。”
兩人剛要轉身,就見余萬金已經看到了她們,快步走了過來,語氣里滿是怒火:“楊雪瑩!你給我站住!你把我女兒欺負成那樣,還想走?”
楊雪瑩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眼神里滿是平靜:“余大人,是您女兒先在相府門口鬧事,還摔了三皇子殿下送我的暖玉,我不過是讓她賠了銀子而已。您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對,可以去相府找我父親理論,沒必要在這里攔著我。”
“理論?”余萬金冷笑一聲,上前一步,語氣里滿是威脅,“你以為有你父親護著,我就不敢動你了?我告訴你,今天我要是不教訓教訓你,我就不姓余!”
他說著,就對身邊的家丁使了個眼色。家丁們立刻上前,就要抓楊雪瑩。青禾連忙擋在她身前,卻被家丁一把推開,摔倒在地上。
“青禾!”楊雪瑩驚呼一聲,剛要上前,就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是楊丞相的侍衛!他們騎著高頭大馬,飛快地往這邊趕來,顯然是楊丞相擔心她的安全,派來保護她的。
余萬金看到侍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連忙對家丁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退下。他知道,要是和楊丞相的侍衛硬碰硬,他肯定討不到好。
“楊雪瑩,你給我等著!”余萬金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就往相反方向走,“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你算!”
侍衛們很快就到了。領頭的侍衛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大小姐,您沒事吧?相爺擔心您的安全,讓我們來接您回府。”
“我沒事。”楊雪瑩扶起青禾,對侍衛說,“我們回府吧。”
侍衛們應了一聲,護送著她們往相府的方向走。楊雪瑩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里滿是不安——她知道,余萬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余家和翟翟肯定會聯手,對楊家和預知宬展開報復。而皇帝讓她明日進宮,說不定也和這些事有關。
回到相府時,楊丞相已經在門口等著她們了。見她平安回來,他松了口氣,連忙上前:“怎么樣?沒遇到什么危險吧?”
“沒有。”楊雪瑩搖搖頭,把“醉仙樓”的事和遇到余萬金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楊丞相聽完,臉色沉了下來:“余家和翟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得盡快做好準備。明日進宮見皇上,你一定要小心,不管皇上問什么,都要謹慎回答,不要說錯話。”
“我知道了,爹。”楊雪瑩點點頭,心里滿是堅定。
夜幕再次降臨,相府的燈火漸漸亮起。楊雪瑩坐在聽雨軒的窗邊,手里拿著預知宬送的桑葚,心里滿是暖意。她想起白天在“醉仙樓”外看到的身影,想起他寫的紙條,忽然覺得,不管未來有多少困難,只要有他在,她就能勇敢面對。
而此刻的冷泉宮,預知宬正坐在老槐樹下,手里拿著那塊蘭草玉佩。月光落在他身上,石青色衣袍泛著冷光,他的眼神里滿是復雜的情緒——有對楊雪瑩的擔憂,有對身世的疑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偏執。
“殿下,夜深了,該歇息了。”老太監端著一碗熱粥走過來,語氣里滿是擔憂,“您明天還要陪楊大小姐進宮,得養足精神。”
預知宬“嗯”了一聲,卻沒起身。他看著手里的玉佩,想起楊雪瑩說的“總有一天,我們會查清楚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勇氣——不管他的生母是誰,不管身份有多卑微,他都要保護好楊雪瑩,都要查清楚那個隱藏的秘密。
他站起身,將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跟著老太監往偏殿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條沉默的蛇,正悄悄向未知的命運游走。
而不遠處的余府,余萬金正坐在書房里,和翟翟密謀著什么。桌上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陷害楊明遠”的計劃,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陰狠的笑容。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楊雪瑩和預知宬還不知道,他們即將面對的,是比之前更洶涌的暗流,還有來自余家和翟翟的、致命的報復。明日的皇宮之行,不僅是皇帝對楊雪瑩的考驗,更是一場圍繞著權力、秘密和仇恨的生死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