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加班、擠地鐵、吃泡面、刷“靈異吧”。那晚論壇里的熱鬧和窗外遙遠的雷聲，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顆小石子，漣漪過后，很快恢復了平靜。

但林凡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最先察覺的是身體。連續加了幾天班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這次居然沒有像以前那樣瀕臨猝死的感覺，只是普通的疲憊。睡眠質量也莫名好了很多，以前總是多夢易醒，現在幾乎倒頭就睡，醒來后頭腦異常清醒。

“難道是那個‘祖傳呼吸法’的功勞？”林凡腦海里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他收藏之后就幾乎忘了這茬，只是在睡前偶爾照著那拗口的節奏試過幾次，每次都沒堅持到五分鐘就睡著了。

“心理作用，絕對是心理作用。”他甩甩頭，把這想法歸功于最近甲方爸爸稍微仁慈了一點點。

直到周三早上，發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他像往常一樣沖刺著去趕那班注定擁擠的地鐵，在一個拐角處，差點撞上一個清潔阿姨放在旁邊的水桶。身體在極限失衡的邊緣猛地一扭，以一種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敏捷穩住了，甚至帶起了耳邊一絲微弱的風聲。

“哎喲，小伙子小心點！”清潔阿姨嚇了一跳。

“對不起對不起！”林凡連忙道歉，心卻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反應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還有，那絲風聲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感覺在失衡的那零點幾秒里，周圍世界的流動似乎…慢了一點點？

一整天，林凡都有些心神不寧。他忍不住開始仔細觀察身邊的人和事。

公司里綠蘿的葉子是不是比昨天更油亮了些？

樓下總對著他狂吠的那條泰迪，今天好像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懶洋洋地趴了回去？

下午咖啡灑了，他手忙腳亂地去擦，指尖碰到滾燙的液體時，似乎并沒有預想中那么灼痛，反而有一絲極其短暫的清涼感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

種種細微的、無法言說的變化，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他的神經。

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沒有立刻刷論壇，而是點開了那個被遺忘的“祖傳呼吸法”帖子，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重新研究起來。呼吸節奏依舊拗口，臆想的內容依舊中二——想象丹田有一團氣，隨著呼吸凝聚、流轉。

“試試就試試，反正又不花錢。”他盤腿坐在床上，按照說明調整呼吸，努力放空大腦。

一開始毫無感覺，甚至有點想笑。但幾分鐘后，或許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他漸漸感覺小腹似乎真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很微弱，像寒冬里將熄未熄的炭火。呼吸也變得綿長了一些。

就在他漸漸沉浸在這種放松狀態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直透腦海的嗡鳴毫無征兆地響起！

林凡猛地睜開眼，那嗡鳴聲又瞬間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但他心臟卻劇烈地跳動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包裹了他——不是聲音，不是畫面，而是一種…*感知*。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他無比清晰地“感覺”到，隔壁合租的室友正在客廳一邊打游戲一邊罵娘；樓下那對夫妻又在為孩子的教育吵架；甚至更遠處，小區那只流浪黃鼠狼正小心翼翼地穿過綠化帶…

這種感知范圍不大，且模糊不清，更像是一種情緒的接收和模糊的方位判斷，而非清晰的視野。但它如此真實，絕非幻覺！

林凡坐在床上，喘著氣，冷汗瞬間濕透了背心。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抓起手機，再次打開“靈異吧”。這一次，他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目光。

很快，他發現了更多不尋常的帖子，它們混雜在大量的玩笑和水帖中，很容易被忽略，但數量似乎比前幾天要多。

“【不是錯覺！】最近老家的井水是不是變甜了？我奶奶說的！”

“求助：家里老人堅持說晚上聽到山里有奇怪的叫聲，像打雷又像牛吼，報警了也沒查出什么…”

“有沒有人感覺最近寵物行為異常？我家貓這兩天老是蹲在窗臺對著月亮發呆，眼神瘆得慌…”

“坐標華山腳下，游客拍到的奇怪云彩，像不像個人形？【圖片】【圖片】”

“失眠多年突然好了，分享經歷（非廣告）…”

這些帖子下的回復，不再是清一色的調侃，開始出現一些附和的聲音：

“樓主你不是一個人，我也…”

“我還以為就我這樣！”

“最近怪事是有點多啊…”

林凡越看越心驚，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恐懼交織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

難道…論壇里那些家伙瞎扯的“靈氣復蘇”、“契約到期”…竟然是真的？

自己身上的變化，不是錯覺？！

那嗡鳴聲，那奇異的感知力…

就在這時，手機上方突然彈出一條本地新聞推送：

《近期我市多處老舊電路及電器設備出現不明原因微弱脈沖干擾，供電部門正檢修，市民無需恐慌》

脈沖干擾？

林凡猛地想起了那晚論壇里有人提過的“儀器信號”！

他手指有些發抖地截下那些可疑的帖子，又保存了那條新聞推送。他覺得自己好像觸摸到了一個巨大秘密的邊緣，一個隱藏在日常生活之下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一晚，林凡失眠了。

他反復嘗試著那套呼吸法，卻再也找不到那絲暖意和奇異的感知狀態。但那瞬間的體驗，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里。

窗外，雨又開始下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林凡似乎又聽到了那種極其細微的、清甜的味道…不，不是味道，是一種“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隨著雨水滲入了這座城市，無聲無息地滋養著萬物。

也包括他。

他看向窗外被雨水打濕的、霓虹模糊的城市夜空，第一次覺得，這個他生活了多年的、熟悉無比的世界，突然變得有些陌生和…深不可測。

“牛馬的生活，好像要有點不一樣了？”他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困惑、不安，以及一絲被艱難生活磨礪了許久，卻未曾徹底熄滅的——名為“好奇”的光焰。

而在城市地下的某個深處，那只流浪的黃鼠狼正蹲在一處干燥的通風管道里，對著從縫隙滲下的、沾染了泥土氣息的雨水，做出了一個更加清晰、更加持久的…作揖姿勢。它的眼睛里，那抹人性化的光彩，又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