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終于看見我了,姐姐
- 染血的童謠
- 奔跑的犀牛216
- 2010字
- 2025-08-26 09:43:00
警車在凌晨空蕩的街道上狂飆,醫院樓的輪廓在前方逼近,像一座驟然升起的蒼白堡壘。林溪的指尖死死摳著掌心,那輪冷白的圓月透過車窗,冰冷地貼在她的視網膜上。
回家看看吧,姐姐。月亮又圓了。像小時候一樣。
那個“家”。光華機械廠家屬區,那片早已被遺棄、只剩斷壁殘垣和瘋長雜草的廢墟。月光像慘白的裹尸布,覆蓋其上。
“分兩隊!一隊上去控制秦楓病房,確保他的絕對安全!另一隊,”林溪的聲音繃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弦,“跟我去老廠區家屬樓!”
“林顧問!那邊現在根本沒人,信號源也可能是調虎離山……”
“這是命令!”林溪猛地打斷,眼里的血絲讓她看起來近乎猙獰,“他就在那里!他在等!”
車隊再次撕裂夜幕,朝著城市邊緣那片巨大的、沉默的陰影撲去。越靠近,空氣里的鐵銹和塵埃氣味就越濃重,像某種腐朽的記憶實質化后彌漫開來。
廢棄的家屬樓如同被剝去皮肉的骨架,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剪影。窗戶都是黑洞洞的窟窿。
他們曾經的家,就在這片樓群的深處。
林溪揮手,干警們無聲散開,戰術手電的光柱像冰冷的刀,切割著濃稠的黑暗。她憑著幾乎被時間抹平的記憶,朝著其中一棟樓摸去。
腳步踩在碎磚和玻璃碴上,發出窸窣的輕響,每一步都像踩在過往的尸骸上。
就在她接近那個熟悉的單元門洞時,口袋里另一部用于內部通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來電,是一條直接接入加密頻道的文字信息,來自技術科:
【林顧問!之前音頻里那個笑聲的聲紋,經過二次分離和增強處理,發現極其微弱的、被刻意壓抑的……口哨聲背景音。頻率特征比對……與十年前廠區檔案室里一份舊值班記錄上的備注吻合!記錄顯示,當年廠里有個喜歡吹口哨的夜班保管員,他……他有個兒子,小時候幾乎天天在廠區玩,但非常內向,幾乎沒人注意!姓陳!叫陳望!】
陳望?
這個名字像一枚針,刺入林溪記憶最混沌的區域。一個極其模糊的影子——總是低著頭,躲在堆放雜物的角落,安靜得像個啞巴。秦楓和蘇澈似乎偶爾會和他一起玩,但她從沒過多留意過。那個“小影子”?
幾乎同時,她別在衣領上的微型耳機里,傳來留守醫院小隊急促的呼吸和壓低的驚呼:
“病房控制!安全!但……秦楓醒了,情緒激動,他一直重復……重復說‘是陳望!是陳望拿走了糖!是他教鸚鵡唱的!他看見了!他什么都看見了!’”
糖!鸚鵡!
秦楓的囈語,技術科的聲紋比對,還有那個模糊的、躲在陰影里的孩子……
所有線索在這一刻擰成一股冰冷的絞索,勒住了她的喉嚨!
陳望!
那個真正的、從未被看見的“娃娃”!
她猛地抬頭,看向黑黢黢的單元門洞。就在那深處,似乎有極細微的、斷斷續續的……口哨聲?
調子正是那首《月亮謠》!扭曲,輕快,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戲謔!
她拔出槍,示意身后隊員保持距離警戒,自己一步一步,踏入了那片吞噬光線的黑暗。
口哨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蕩,忽遠忽近,捉摸不定。灰塵和霉菌的氣味撲面而來。
她循著聲音,走上搖搖欲墜的樓梯。月光從沒有窗框的空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塊。
口哨聲在一扇虛掩的破舊木門前停止了。
那是她曾經的家。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抬腳踹開了門!
門板撞在內側墻上,發出朽木的呻吟。
房間里沒有燈。
只有月光,從沒有窗簾的窗戶傾瀉而入,照亮房間中央。
那里擺著兩把相對放置的、破舊的兒童木椅。
一把椅子上,放著一個老舊的、漆皮剝落的鐵皮盒子,盒蓋打開著。里面是幾張更加陳舊模糊的照片,還有……一小堆同樣印著卡通圖案的、橘子味的糖紙。
另一把椅子,空著。
正對著那把空椅子的墻壁上,被人用鮮紅的、像是唇膏的東西,寫滿了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全是同一句:
“看我呀。”“看我呀。”“看我呀。”
在那些字的正下方,地板上,放著一只小小的、銹跡斑斑的機械鸚鵡。
它安靜地站在那里,歪著頭,空洞的眼珠反射著冰冷的月光。
林溪的呼吸驟然停止。血液沖上頭頂,又瞬間凍結。
那只鸚鵡……鄰居姐姐送她的那只……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的……鸚鵡。
它怎么會在這里?
它看起來……比她記憶里還要破舊,關節完全銹死,身上覆著厚厚的灰塵。
她僵在原地,槍口微微垂下,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只本該只存在于記憶和噩夢里的造物。
就在一片死寂中。
那只銹死的機械鸚鵡,它的脖子突然極其僵硬地、發出“咔噠”一聲輕響,轉動了一個極小角度。
然后,從它銹蝕的、早已該失效的發聲器里,斷斷續續地、摻雜著大量刺耳雜音地,流出了一段扭曲變調、卻依舊能辨認出的旋律。
是那首《月亮謠》。
但不再是平板的重復。
那個調子里,浸滿了某種冰冷的、積攢了十年的、瘋狂的笑意。
鸚鵡唱完了最后一句雜音刺耳的“……剩半邊……”。
一切重歸死寂。
然后,從房間最黑暗的角落,陰影蠕動,一個瘦削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他穿著過于寬大的舊衣服,臉色是一種不見天日的蒼白,頭發軟軟地搭在額前。他的眼睛很大,卻空洞得沒有任何焦點,嘴角帶著一絲羞澀的、甚至可以說是怯生生的笑意。
是陳望。那個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影子。
他看著林溪,眼神像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東西,聲音輕得像夢囈:
“姐姐……”
“你終于……”
“……看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