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微光
- 雪覆煞星:侯爺他死而復生
- 風雪來
- 2412字
- 2025-08-22 16:56:13
天色將明未明之時,靈堂內的幽綠燭火終于燃盡,最后一縷青煙裊裊散去,徹底陷入了灰蒙蒙的晦暗。
染雪一夜未敢合眼。
身上那件屬于謝珩的猩紅喜服外袍,像一塊冰,又像一團無法忽視的火焰,熨燙著她的皮膚,也灼燒著她的神經。
那冰冷的觸感,那無聲為她披上衣袍的動作……絕非幻覺。
可當她再次鼓起勇氣望向棺內時,謝珩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面容死白,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存在,仿佛昨夜那個短暫蘇醒、甚至有所行動的人,只是她被恐懼逼出的臆想。
然而,蓋在她身上的外袍,以及他胸前繃帶上愈發洇開的暗紅色血痕,都在無聲地證明著一切的真實。
他需要救治。
這個念頭一旦浮現,便再也無法壓下。
無論他是人是鬼,是煞神還是冤魂,他現在流著血,會感到冷,需要水。若他真死在這冥婚之夜,她南宮染雪便是現成的替罪羊,南宮家也脫不了干系。于公于私,她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天光微亮,驅散了些許夜間的陰森恐怖,但也讓侯府的破敗與荒涼無所遁形。染雪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扯下身上那件刺目的外袍,仔細疊好,放在棺槨旁。
她需要幫手,需要藥物,需要食物和水。
染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褶皺的嫁衣,努力挺直因寒冷和恐懼而微顫的脊背,走向靈堂大門。門外庭院積雪未掃,枯草荒蕪,廊柱上甚至還能看到一些未曾清理干凈的黑褐色污漬。
她一路走到疑似府門的方向,卻發現大門被巨大的封條交叉貼著,并有官兵在外把守。顯然,這座侯府仍處于查封狀態,許進不許出。
“奉旨辦事,任何人不得出入!”守門官兵語氣冷硬,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更多的卻是避之不及的忌諱。
她被徹底困在了這里。
染雪心底一沉,卻不甘心,轉而沿著回廊向府邸深處走去。這座昔日威名赫赫的侯府,此刻如同巨大的、沉默的墳墓。亭臺樓閣猶在,卻蒙著厚厚的灰塵,隨處可見打砸搶掠過的痕跡,值錢的物件早已被抄沒一空。
她試圖尋找是否有留下的仆人,或者至少找到廚房或庫房所在。
在經過一處偏僻院落時,一陣極輕微的啜泣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染雪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約莫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正躲在假山后偷偷抹眼淚,凍得渾身發抖。
那小丫鬟見到她,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跳起來就要跑。
“站住!”染雪出聲叫住她,聲音因寒冷和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是府里的下人?”
小丫鬟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奴婢…奴婢是原先在廚房幫忙的粗使丫頭,叫…叫小桃…府里出事那天,我娘病重,我偷跑回家探望,才…才躲過一劫…昨日聽說…聽說府里有冥婚,我怕侯爺沒人伺候…就…就偷偷翻墻進來了…”
染雪仔細打量她,見她衣衫單薄破舊,手指凍得通紅,臉上淚痕交錯,眼神驚懼卻帶著一絲樸實的擔憂,不像在說謊。
“你起來說話。”染雪語氣放緩了些,“府里現在還有其他人嗎?”
小桃怯生生地站起來,搖了搖頭:“沒…沒了…都被抓走了…或者…死了…”說著,她又開始掉眼淚,“侯爺…侯爺他…”
“侯爺或許還沒死。”染雪壓低聲音道。
小桃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需要熱水、干凈的布、還有金瘡藥,如果有的話。”染雪盯著她,“你能找到嗎?”
小桃像是被巨大的消息砸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點頭:“廚…廚房應該還有些柴火和水缸或許沒空…但藥…藥不知道…我去找找看!夫人您等等!”
說完,她轉身就跑,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殘雪覆蓋的庭院深處。
染雪站在原地,心中稍定。有一個熟悉府邸的人幫忙,情況會好很多。
她返回靈堂,從那些做法事留下的雜物里,翻找出一個勉強能用的火折子和一個破舊的銅盆,又撿了些散落的、未燃盡的白色蠟燭頭。
當她好不容易點燃盆里的蠟燭,帶來一絲微弱的光和熱時,小桃抱著一個舊陶罐,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夫人!水…水來了!我在廚房角落找到的,還沒凍實!”她將陶罐放下,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幾塊干硬的餑餑和一小瓶看起來頗為劣質的金瘡藥,“藥…只在后門狗洞旁邊找到這個,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護院落下的…吃的也只有這些了…”
“足夠了,謝謝你,小桃。”染雪接過東西,真心實意地道謝。在這座被世人遺棄的兇宅里,這一點點物資,猶如雪中送炭。
主仆二人合力將水倒入一個找到的破瓦罐里,放在銅盆架著的簡易架子上加熱。
水溫熱后,染雪深吸一口氣,再次走到棺旁。小桃戰戰兢兢地跟在后面,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望向棺內。
看到謝珩蒼白如紙卻依舊有細微呼吸的臉時,小桃捂住了嘴,眼淚又涌了出來,卻不敢哭出聲。
染雪用熱水浸濕一塊相對干凈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臉上干涸的血污和冷汗,動作生澀卻盡量輕柔。然后,她看向他胸前的傷口。
“小桃,幫我一下。”
兩人合力,極其艱難地解開那早已被血浸透的繃帶。當傷口徹底暴露出來時,小桃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暈過去。
染雪的臉色也更加蒼白。
那并非傳聞中的萬箭穿心,但同樣猙獰可怖。心口偏下的位置,有一個極深的、邊緣泛黑的窟窿,像是被某種特制的利器所傷,周圍還有不少其他深淺不一的傷口和淤青。最致命的是心口那一處,雖然僥幸偏離了心臟,但傷勢極重,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難怪…難怪他被認為是死了。這樣的傷勢,在當時的混亂情況下,與死亡無異。
染雪忍住胃里的翻騰,用熱水小心清理傷口周圍,然后將那劣質的金瘡藥粉仔細灑在傷口上,再用小桃找來的、勉強蒸煮過的干凈布條重新包扎好。
做完這一切,她已是滿頭冷汗,幾乎虛脫。
小桃遞過來一個干硬的餑餑,染雪搖了搖頭,實在沒有胃口,只就著熱水勉強喝了幾口。
“夫人…侯爺他…真的能活嗎?”小桃小聲問,眼中充滿了希冀和恐懼。
染雪望著棺中依舊昏迷不醒的謝珩,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目光落在他拇指那枚睚眥扳指上,獸首猙獰,目光銳利,仿佛在無聲地咆哮著不甘與冤屈。
“但既然他從鬼門關爬回來了第一次,”她的聲音漸漸堅定起來,“我們總不能,再把他推回去。”
窗外,天色終于大亮,慘淡的陽光透過破窗照入靈堂,驅散了些許陰霾,卻照不亮這深宅大院的重重迷霧。
活下去。
這是染雪此刻唯一的念頭。
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個只剩下一口氣的“鬼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