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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落雁關

承光十三年正月,北疆連下三日三夜的雪。

落雁關外三十里,風如刀,沙礫混雪,刮得人臉生疼。關墻高十七丈,通體以黑鐵石壘砌,遠看像一柄斜插天穹的斷劍,劍鋒直指帝都。

此刻,關內校場卻熱得似沸。

數千黑甲騎兵列成方陣,槍纓皆作鳶鳥羽形,在雪里翻飛。方陣前,一面殘旗獵獵青底赤鳶,旗面焦痕宛然,正是鸞臺火場里那截梧桐枝燒出的形狀。

沈鳶立于旗下,身披舊式北疆輕甲,腰間懸掛銅符,長發束以男冠。她身旁,阿阮裹著狐裘,小臉被炭火映得通紅,頸后鳳尾胎記已褪成淡粉,卻仍隱約可見。

“諸位——”

沈鳶開口,聲音不高,卻在風雪中傳得極遠。

“鸞臺火起,丹書鐵券被奪;沈氏滿門抄斬,唯余我姐妹二人。今日借諸位刀馬,不為復仇,只為問一句——”

她拔出銅符,高舉過頂。

“鳶鳥旗在此,北疆三萬舊部,可愿再隨我沈家,護一次大胤山河?”

方陣靜默三息,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呼號:

“愿隨郡主!愿隨沈家!”

聲浪滾過鐵石關墻,震得積雪簌簌崩落。

夜里,關樓議事廳只點一盞獸油燈,火光昏黃,投影三道長長的人影。

主位空著,沈鳶坐側首,左手是阿阮,右手是北疆副帥——霍無咎。此人三十出頭,左臉一道刀疤自眉骨劃到唇角,笑時如狼。

霍無咎將一卷羊皮鋪在案上:“太后與皇帝已頒下‘討逆檄’,稱皇后挾公主潛逃,勾結北疆,意圖篡位。檄文三日可傳遍三十六州。”

沈鳶冷笑:“他們怕我手里的不是公主,而是兵符。”

阿阮忽然伸手,指尖點在羊皮空白處,奶聲奶氣卻字字清晰:“這里,該添一句話——‘鳳尾已斷,珠歸舊主’。”

霍無咎挑眉:“小殿下識字?”

“她識人心。”沈鳶淡淡答,轉而問,“糧草如何?”

“關內存糧只夠半月。”霍無咎道,“但老帥韓從義臨終前,曾暗中運來一批‘雪窖糧’,埋于關外鷹愁澗。若能取出,可撐三個月。”

沈鳶頷首:“事不宜遲,明日出關。”

子時,關樓最高處。

沈鳶憑欄遠眺,雪已停,天邊一鉤殘月,色如彎刀。

身后腳步輕響,霍無咎遞來一壺燒刀子,酒氣沖鼻。

“沈帥走后,兄弟們等了五年。”他低聲道,“如今等來的是女將軍,他們服;等來的是四歲娃娃,他們不服也得服——可你我心里清楚,阿阮不是靖安王親生。”

沈鳶抿了一口酒,喉嚨火辣:“她是也好,不是也罷。鳳尾胎記是真的,兵符是真的,這就夠了。”

霍無咎沉默片刻,忽道:“若有一日,你要反?”

沈鳶望向帝都方向,那里火光已熄,卻像仍有暗焰在雪下燃燒。

“我只反無道,不反大胤。”

同一刻,帝都·慈寧宮。

太后趙氏披狐裘立于廊下,指尖捻著半枚焦黑的鳳尾釵。柳謁跪在下首,肩頭纏白紗,滲出血色。

“北疆已舉旗。”柳謁聲音嘶啞,“沈鳶手上有兵符,舊部三萬。”

太后輕笑一聲,將殘釵拋入銅鼎,火焰“轟”地竄高。

“哀家要的不止是她的人頭。”她轉身,護甲劃過石欄,濺起火星,“哀家要她親手把阿阮交回來——連同那三萬亡魂。”

柳謁垂首:“奴才請旨,率御林軍北上。”

太后卻搖頭,從袖中抽出一道鎏金密詔,詔尾蓋著皇帝私璽。

“讓鎮北軍去。讓他們狗咬狗。”

落雁關·寅時。

號角驟起,一匹快馬沖破風雪,直抵關樓。馬上斥候滾鞍而下,單膝跪地:“報——鎮北軍先鋒五千,已至黑風口,距關四十里!”

沈鳶按劍而起,目光如電:“領兵者誰?”

“鎮北軍副帥,謝無渡。”

燭火猛地一跳,映出沈鳶瞬間蒼白的臉。

謝無渡——昔日構陷沈父、今朝掌兵符,也是她用丹書鐵券從死牢換出的那個人。

關樓風雪大作。

沈鳶披甲登城,三萬舊部列陣無聲。城下,謝無渡單人匹馬,素袍未著甲,只提一盞青燈。燈罩繪鳳尾,燈火在雪里搖曳,像招魂的幡。

他仰首,聲音清朗,穿透風雪:

“沈家侄女,別來無恙?”

沈鳶握緊腰間銅符,冷聲回應:

“謝太傅,是來送死,還是來還債?”

謝無渡微微一笑,將青燈高舉過頂,燈罩忽地炸裂,一縷赤色火焰沖天而起,在半空凝成一只巨大的火鳳,尾羽拖曳,正指落雁關。

火鳳之下,五千鎮北軍鐵騎踏雪而出,槍尖映月,寒光似海。

沈鳶拔劍,銅符在掌心發燙。

“開城門——迎敵!”

雪又開始下。

一片雪花落在劍刃,瞬間被熱血蒸成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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