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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下一鳶

  • 鳳尾銜珠
  • 蘇萌萌兔
  • 1284字
  • 2025-08-24 11:56:40

歸雁臺殘火

掖庭的火只燒黑了一角屋脊,便被雪壓滅。

沈鳶立于長門外,看最后一縷青煙消散。

她忽覺肩頭一沉——阿阮把狐裘披到她身上,小臉凍得通紅,卻笑得極亮:

“娘,你答應過我的,回家?!?

沈鳶握了握孩子的手,抬眼望向宮墻之外。

那里,三萬鐵騎列陣以待,赤甲如火,映得殘雪盡化。

蕭凜親自送到長門,將虎符遞出。

“朕以天下為聘,留你于帝京?!?

沈鳶未接,只解下腰間銅符,與他掌心虎符并置——

北疆兵符與天子虎符,在雪中碰出清脆一聲。

“兵符還朝,鐵騎歸北。

陛下若要聘,便以清風明月為禮,以山河無恙為期?!?

蕭凜沉默良久,收攏五指,將兩符一并納入袖中。

“朕允你?!?

他抬手,九門齊開,卻不放一人一馬入城。

三萬鐵騎掉轉馬頭,如一條黑龍,緩緩退出帝闕。

城頭守軍望見,皆垂弓低首,無人敢發一箭。

返程第三日,雪深及馬腹。

前哨來報:道旁有老卒跪候。

沈鳶策馬近前,認出是韓從義舊部——獨臂老卒張喚。

老卒雙手高舉一卷黃綾,綾上血跡被雪暈開,呈暗褐。

“主公遺命,待北疆兵歸,方可開讀?!?

沈鳶下馬,雙膝跪接。

黃綾展開,寥寥數行,鐵畫銀鉤——

“若吾女執兵返北,即為北疆之主。

帝京可棄,山河不可棄;

權柄可舍,百姓不可舍。

沈氏之責,唯護邊關風雪,無問廟堂春秋。”

末尾,蓋著靖安王舊印,印泥與雪同紅。

沈鳶俯首,以額觸雪,良久方起。

她抬手,赤羽笛橫唇,吹出一聲長嘯。

嘯聲未絕,三軍齊應,聲震雪野,驚起寒鴉無數。

歸途第七日,至落雁關舊址。

殘墻焦土,已覆新雪。

沈鳶命人掘開碑下深坑,取出那卷血絹與火鳳膽。

火鳳膽被重新嵌入銅匣,匣面鳶鳥雙眸亮起幽綠,像兩簇守夜的磷火。

阿阮被牽至殘碑前,由霍無咎為她束發,以赤羽為簪。

“北疆無女子弱冠之禮,”霍無咎朗聲道,“今日,便以戰盔為冠,以雪原作席?!?

鐵盔扣在阿阮發頂,略顯沉重,孩子卻挺直脊背,脆生生開口:

“北疆阿阮,見過風雪?!?

眾將哄然,齊聲高呼:“見過少主!”

沈鳶抬手,三軍肅立。

她以劍尖挑起一捧雪,灑向殘碑,聲音清越:

“自今日起,北疆有主——沈氏阿阮,承靖安王之印,守我邊關?!?

歸途第十日,雪原盡頭忽現綠洲。

那是北疆舊營,營前旗桿已懸新旗——

青底赤鳶,旗尾綴七枚火鳳膽,在風中獵獵作響。

營門大開,老弱婦孺夾道相迎,孩童們手執赤羽燈,齊聲唱著新謠:

“雁北歸,雪不飛,

赤鳶起,烽煙息。

馬放南山,人歸故里,

天下一鳶,護我萬世。”

沈鳶下馬,抱起一個跑來的稚童,孩子遞上一朵初開的雪絨花。

她接過,別在阿阮盔側。

花白如雪,羽紅如火,映得孩子眉眼生動。

沈鳶深吸一口氣,回身高呼:

“北疆兒郎聽令——卸甲!”

鐵甲落地,聲如千鼓。

將士們赤膊立于雪中,卻無一人瑟縮。

沈鳶朗聲續道:

“自今歲起,北疆無戰,唯耕與牧。

兵符封庫,馬放南山。

若帝京有召,再披戰袍;

若山河無恙,便守此白頭?!?

聲音回蕩雪原,久久不散。

十年后,史官記:

“承光二十三年,北疆大熟,牛羊遍野,商旅絡繹。

帝京每歲遣使勞軍,至營門皆下馬步行。

營前有臺,名歸雁,臺碑已裂,卻無一字增改。

碑前常置雪絨花一朵,花側赤羽一莖。

北疆人言:花為沈氏阿阮所植,羽為三萬歸魂所化。

每逢雪夜,有笛聲自遠而近,三長兩短,雁南歌起,風即止?!?

——《大胤北疆志·歸雁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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