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歸途無燈」

風(fēng)停了，雪卻未止。極北的晨光像一把薄刃，切開了夜的殘軀，卻切不開空氣中凝固的血腥。斷劍“終焉”已化飛灰，只剩凌澈掌心一道細(xì)線，像一道未愈合的傷。沈星河以雪衣為帶，草草纏住斷臂，血仍滲出來，滴在冰面，綻成細(xì)小的紅蓮。謝無咎單膝跪在碎冰里，指尖撫過劍胚灰燼，眼底的冰藍(lán)第一次出現(xiàn)裂紋。陸星瀾拄著半截軍刀，離子炮口余溫未散，融化的雪水沿刀背流下，像無聲的淚。

沒有人先開口。死寂像厚重的幕布，把四個人隔在各自的影子里。直到天邊傳來第一聲機械轟鳴——聯(lián)邦殘存的突擊艦“北辰號”掙脫引力，拖著破損的尾焰，緩緩降落在冰原。艙門開啟，自動擔(dān)架伸出，機械臂抓向陸星瀾的肩膀。她側(cè)頭，躲開，目光落在凌澈背脊：“回星環(huán)？”

凌澈搖頭，聲音啞得像砂紙：“我還有債。”

“聯(lián)邦的賬，我替你扛。”陸星瀾抬手，腕間軍徽在晨光下閃出冷光，“但你得活著。”

“我活著，不是為聯(lián)邦。”他抬眼，眸色已恢復(fù)常人的黑，卻深不見底，“是為那些沒活的人。”

沈星河以劍為杖，踉蹌走近，雪衣下擺被血浸透，每一步都在雪里留下暗紅腳印。她停在凌澈半步外，抬手，染血的指尖點在他眉心：“劍宗山門，永遠(yuǎn)為你留一盞燈。”

凌澈垂眸，看見她指尖的溫度在寒風(fēng)里迅速冷卻，卻像烙鐵，燙進(jìn)骨縫。他低聲應(yīng)：“好。”

謝無咎起身，斷臂袖管獵獵。他拋出一枚冰晶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最后指向東南——那是九洲腹地，歸墟劍宗的方向。“山門已開，劍陣等你。”他說完，轉(zhuǎn)身，背影瘦削得像一柄折斷的劍，卻在晨光里拉得很長。

陸星瀾最后看了凌澈一眼，登上“北辰號”。艙門合攏前，她抬手，做了一個軍禮——不是對聯(lián)邦，是對一個用命劈開兩界裂縫的少年。突擊艦升空，尾焰融雪，像一場無聲的告別。

冰原上，只剩三人。沈星河以雪覆傷，謝無咎以冰為杖，凌澈以影為衣。他們并肩，朝東南走去。雪原無垠，腳印很快被風(fēng)抹平，卻抹不去晨光照在三人背脊上的那道裂痕——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又像一條新生的路。

走出極北，便是歸途。

歸途無燈，唯劍作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