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長風蹲在新建的瞭望塔上，感覺自己不像個參將，倒像個看攤的——底下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流民們拖家帶口，像被洪水沖散的螞蟻，漫無目的卻又冥冥中朝著他靈溝渠這塊“甜餅”蠕動。

“這導航系統挺精準啊？”爾長風撓著頭，“莫非我身上有薯香味？”

他硬著頭皮又去了總兵府。王德彪這次演技更加浮夸，一見面就撲上來攥住他的手，眼淚汪汪：“賢弟！你可來了！為兄夜不能寐啊！你看城外那些百姓，嗷嗷待哺，我這心吶——哇涼哇涼的！”

說罷大手一揮，慷慨激昂：“為兄豈能坐視？我已將衛所名下那三千畝兔子不拉屎、野草一人高的荒地！全部撥給你！拿去安置百姓！千萬別謝我！”（內心來戲：這包袱總算甩出去了！）

前腳剛出總兵府，靖江王府的管事后腳就追來了，笑瞇瞇遞上一張地契：“爾大人，王爺心系蒼生，特將西山那片種啥死啥、專產石頭的坡地捐出來！供您賑濟流民！”（內心也來戲：反正那破地連野菜都長不出，還能刷波聲望，血賺！）

兩人表演完“割肉飼鷹”的戲碼后，目光灼灼地盯住爾長風，意思再明白不過：“地，我們出了。糧，你看著辦。”

爾長風心里頓時跑過一萬頭羊駝：“合著平時稱兄道弟，關鍵時刻都把我當冤種肥羊？想得美！”

他立馬露出比王德彪還愁苦的表情，拍著大腿開始哭窮：“兩位大人！您二位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這地太及時了！可是…可是光有地沒用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官那點家底，早就掏空給王爺和總兵大人修王府補城墻了！現在庫里老鼠都快餓哭了！實在是有心無力，愧對百姓，愧對兩位大人的信任啊！”（演技比拼開始！）

他話鋒一轉，眼神無比“真誠”地看向兩位：“不過！兩位大人既然牽頭，下官豈能落后？我提議！立刻召集桂林城內所有富戶鄉紳，舉辦一場‘獻愛心、保家鄉’募捐大會！兩位德高望重，務必出面主持！下官愿第一個捐出…五百兩！帶頭示范！”

王德彪和王府管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內心吐槽：臥槽！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反手就把我們架火上烤了？）

但話已出口，騎虎難下。在王德彪和王府“主持”下，爾長風成功在桂林富戶們（尤其是楊家及其附庸）身上“募捐”到了一批錢糧，至少能頂兩個月。看著楊振雄那鐵青著臉又不得不掏錢的樣子，爾長風心里稍微平衡了點。

到了月底開會，氣氛依舊沉重。福伯捧著賬本，臉皺得像顆苦瓜：“少爺，募捐來的頂不了多久。兩湖、云貴川大水沖了龍王廟，遍地欠收。眼下桂林府聚集的流民少說這個數——”他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多人！而且還在不斷增加！我看有四千多都扎在咱靈溝渠邊上不走了！關鍵是…后來的流民咱管吃管住，原先的老莊戶們已經開始有怨言了，說咱們厚此薄彼…少爺，這…還收嗎？”

爾長風只覺得腦袋嗡嗡的，比被燧發槍炸膛崩了還疼。他穿越是來當少爺享福的，不是來當明末居委會大媽兼慈善總會會長的！現在倒好，天天吃紅薯，吃得他感覺自己快變成人形紅薯了！廚子為了給他換口味，已經開發出了紅薯全席：烤紅薯、蒸紅薯、紅薯干、紅薯片、紅薯粉、紅薯粥……吃得他晚上做夢都夢見自己在泥地里爬！

他想狠心拒絕，可一抬眼，仿佛就能看到塔下那些面黃肌瘦的臉和孩童空洞的眼神。

“收！”爾長風一捶桌子，感覺自己像個被道德綁架的土豪，“以工代賑！王府和總兵不是給了地嗎？讓他們去開荒！不是亂開，按我這個來！”

他唰地攤開一張紙，上面是他憑著現代記憶畫的簡易“安置小區規劃圖”：一排排整齊的宅基地，預留了道路、排水溝，甚至還畫了個公共廁所和曬谷場的標志。

“就按這個規劃，讓他們自己動手，砍樹夯土，先蓋窩棚安身！然后把那些荒地全給我種上紅薯和玉米！老子跟紅薯不共戴天！”（內心無力吐槽：希望這輩子吃完，下輩子別再讓我看見這玩意兒！）

爾長辭趕緊接話，他也是焦頭爛額但強裝鎮定：“大哥，全州那邊更邪乎。三江口那塊聚了快上千流民了，跟滾雪球似的。都快成土匪窩了，好幾家地主被搶了報官，縣太爺蔣閩生（楊振雄那表弟）就派倆衙役去轉了轉，屁用沒有。現在反倒求到我們衛所軍頭上了。”

他話鋒一轉，露出點奸商本色：“不過我趁機忽悠…呃，勸說了縣衙，大力推廣紅薯抗災。現在全州縣衙已經發文了！還‘送’了我們一萬畝沒人要的水澆荒地，條件就是讓我們搞定那幫流民。渠道正在挖，馬上能種。這次我得拉兩船紅薯走當種子。興安和灌陽情況也差不多。”

爾長風嘆了口氣，這流民問題就像雪球，越滾越大：“就這么干！流民不安置好，就是火藥桶。以工代賑，按靈溝渠的模式，復制到各個千戶所！讓他們自己管自己！”

爾長海接著匯報，一臉晦氣：“大哥，外頭路子越來越野了。兩湖那邊亂得沒法看，運水泥的船差點被流寇連船帶人扣下當投名狀。廣東線還能跑，但經過蒼梧、廉州，被當地土司攔路打劫，硬生生搶了兩船糧食！王總兵親自去討說法，結果人家根本不給面子！”（爾長風內心：土司也開始趁火打劫了？這背后沒楊家人煽風點火我跟你姓！）

爾長海苦著臉補充：“不過王總兵大概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把他桂林的一座小破煤礦劃給我們了，算是補償。”（爾長風內心：兩船糧換一座破礦？王德彪你這老狐貍！）

最后是爾長破，他臉上還帶著煤灰和疲憊，言簡意賅：“燧發槍，基礎版弄出來了。炸膛，蔡鋼那小子差點報銷，還好只是崩傷了手。”他頓了頓，總算有點好消息，“不過用煉廢的那些料打的刀，確實好使多了，砍鐵皮罐子跟切菜似的。”

爾長風聽完，癱在椅子上，望著屋頂，感覺自己不是在明末爭霸，而是在玩一款名為《我在明末當包工頭兼慈善會長還要防著所有人背刺》的超地獄難度模擬經營游戲。

外有流民圍城、流寇擋道、土司敲詐、糧食危機；內有莊戶抱怨、技術瓶頸、楊家搞事、紅薯吃吐。

他默默拿起一塊烤得焦香的紅薯，狠狠咬了一口，仿佛在啃仇人的肉：“媽的！繼續種紅薯！繼續蓋房子！繼續練刀打槍！老子倒要看看，是這世道先崩，還是我先被紅薯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