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閣。

內門弟子才有資格踏入的藏書之地，林風暢通無阻。

他“府主看重”的身份，是劉信親口散播出去的，此刻已是最好用的通行令牌。

守閣的長老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簾，不再理會。

林風沒有去看那些高深的上乘功法，徑直走向了記錄宗門地理、志怪的偏僻角落。

空氣中彌漫著古舊書卷與灰塵混合的氣味。

他的指尖拂過一排排玉簡，最終停在一枚沾染了塵垢的黑色玉簡上。

神識探入。

“萬魂窟。”

三個古字浮現在腦海，緊隨其后的，卻只有寥寥數字的描述。

“怨氣沖天，生人勿近。”

沒了。

就這八個字。

一個被列為宗門險地，連劉信那等長老提及時都面帶鄭重的地方，記載竟如此簡陋敷衍。

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這不是警告，這是掩飾。

林風收回神識，將玉簡放回原處，動作沒有一絲波瀾。

他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功法閣的陰影中。

……

半個時辰后，凌云府后山，一處荒無人煙的裂谷前。

這里就是萬魂窟的入口。

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地縫，像是被巨斧劈開的傷疤，橫亙在大地上。

還未靠近，一股刺骨的陰風便從裂谷深處倒灌而出，卷起地上的枯葉與沙石。

風中，夾雜著無數細碎、重疊的哀嚎與尖嘯，像是成千上萬的人在同時發出臨死前的詛咒，直往人的腦子里鉆。

尋常弟子站在這里，不出片刻便會神智錯亂。

林風面無表情，徑直踏入了那片黑暗。

墜落感傳來。

四周的光線被瞬間吞噬，伸手不見五指。

陰寒的能量無孔不入，侵蝕著他的護體靈氣，發出“滋滋”的輕響。

“嗬嗬——！”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在耳畔炸響，一道扭曲的黑影，帶著濃烈的怨毒與瘋狂，猛地朝他的面門撲來。

怨魂！

這些東西沒有實體，無法用物理手段傷害，但它們會直接攻擊修士的神魂，污染靈力，是所有修仙者的劇毒。

林-風甚至懶得拔劍。

就在那怨魂即將觸碰到他的瞬間，他腦海深處，那卷金色的天道契約，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帶著極度渴望的嗡鳴。

【檢測到無主靈魂能量，可吸收用于支付契約代價，或修復宿主根基。】

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現。

林風心念一動。

下一刻，那只兇戾撲來的怨魂，動作戛然而止。

一股無形的吸力從林風體內爆發，怨魂那扭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它想要逃離，卻已來不及。

“吱——！”

一聲凄厲的尖叫，怨魂被硬生生撕扯成無數碎片，化作最精純的、帶著一絲涼意的靈魂能量，如百川歸海般涌入林風體內！

舒暢！

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傳遍四肢百骸！

之前獻祭記憶后，靈魂深處那個空洞的缺口，像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一滴甘霖的滋潤。

而運轉《青木訣》帶來的那種根基被加速掏空的虛浮感，也在這股能量的補充下，被壓實了些許。

原來如此。

這里不是險地。

這里是我的食堂！

林風眼底的死寂，第一次被一抹灼熱的亮光點燃。

他不再壓制自己的氣息，反而將煉氣三層的靈力波動徹底釋放開來。

對于黑暗中的怨魂而言，這無疑是黑夜中唯一的火炬。

“嗷！”

“嘶——！”

四面八方，無數雙猩紅的眼睛猛然亮起！

整個萬魂窟沸騰了！

成百上千的怨魂，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閃電，從洞窟的四壁與深淵中呼嘯而出，帶著滔天的怨氣，瘋狂地撲向林風這個“美味”的活物。

林風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他張開雙臂，主動迎向那片黑色的死亡浪潮。

他就是漩渦的中心！

第一只怨魂撲近，撕碎，吸收！

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

無數精純的靈魂能量，化作一道洶涌的洪流，瘋狂灌入他的體內。

一部分能量，被天道契約直接抽取，用于償還那份看不到的“債務”，讓他靈魂的缺口不再擴大。

而更多的能量，則在他的控制下，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修復著他被《青木訣》催熟而變得虛浮不穩的根基！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發出清脆的鳴響！

經脈中的靈力，以一種野蠻的姿態暴漲！

煉氣三層頂峰！

瓶頸！

給我破！

“轟！”

一股遠超之前的氣勢從他體內轟然爆發，沖破了煉氣四層的壁障！

周圍的怨魂潮，在這股氣勢的沖擊下，都為之一滯。

林風緩緩睜開雙眼，兩道精光一閃而逝。

他非但沒有半分疲憊，反而感覺神完氣足，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朝著怨魂最密集的方向，主動沖了過去。

他不再是獵物。

他是收割者！

……

不知過了多久，當林風吞噬掉最后一只游蕩的怨魂后，萬魂窟深處，一處巨大的地下空間出現在他眼前。

空間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三丈多高的黑色祭壇。

祭壇通體由黑曜石構成，上面雕刻著與鎮魔塔如出一轍的符文。

在祭壇的中心，懸浮著一塊人頭大小、通體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晶石。

養魂石！

無數道肉眼難辨的殘魂氣息，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被養魂石貪婪地吸收，再經過祭壇的轉化，化為一股精純至極的能量，通過地底的陣法紋路，源源不斷地輸送向一個方向——

鎮魔塔！

果然！

這里就是宗門的另一個養分加工廠！

鎮魔塔負責處理肉身氣運，萬魂窟負責處理靈魂！

好一個凌云府！

林風一步步走上祭壇，伸手探向那塊養魂石。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晶石的瞬間，一道陰冷的笑聲，從他身后的黑暗中傳來。

“師弟真是好手段，竟真的能走到這里。”

“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一道人影緩緩從陰影中走出。

來人身著華貴的內門弟子服飾，面容倨傲，眼神輕蔑，正是劉信長老座下的大弟子，煉氣六層的陳傲。

他看著林風，像在看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工具。

“府主果然沒有看錯，你的確是個上等的‘材料’，可惜，腦子不太好使。”

陳傲譏諷道。

“你真以為長老讓你來取養魂石，是看重你？”

“你不過是一塊探路的石頭，一只引出怨魂的誘餌罷了。”

“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把養魂石交給我，然后，自己了斷吧。我還能向長老美言幾句，讓你死后的‘養分’，能被評個上等。”

林-風緩緩轉過身，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意外。

雙重保險么。

看來那老狐貍，從一開始就沒信過我。

“這么說，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林風平靜地問。

“當然。”陳傲臉上露出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欣賞著你被萬千怨魂圍攻的蠢樣，倒也算一出好戲。只是沒想到，你命這么硬。”

“現在，戲看完了。”

“交出東西，然后去死。”

林-風抬起了手，手中，銹跡斑斑的鐵劍不知何時已經出現。

陳傲眉頭一皺，隨即不屑地嗤笑一聲。

“怎么，煉氣四層，也想對我動手？”

“不自量力！”

話音未落，他體內煉氣六層的靈力轟然爆發，身形一閃，一掌拍向林風的天靈蓋！

這一掌，陰狠毒辣，勢要將林風連同神魂一起拍碎！

然而，在林風的宗師感知中，陳傲這全力一擊，依舊是破綻百出。

太慢了。

林風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招，沒有華麗的靈光。

他只是簡單地、隨意地，向前遞出了一劍。

劍出如龍。

空氣中，只留下“嗤”的一聲輕響。

陳傲前沖的身形猛然僵住，他保持著出掌的姿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個細小的血洞正在擴大。

他臉上得意的獰笑，瞬間凝固，被無盡的錯愕與恐懼所取代。

“你……你的劍……”

他想說什么，但生命力已經隨著噴涌的鮮血飛速流逝。

林風手腕一抖，抽回鐵劍。

陳傲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后倒下，砸在冰冷的祭壇上，再無聲息。

從頭到尾，林風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殺一個煉氣六層，與碾死一只蟲子，并無區別。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那卷金色的契約再次緩緩展開。

【檢測到高品質‘養分’，是否將其獻祭，換取‘破妄神瞳’（初級），可看穿一切虛妄與陣法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