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為外門記名弟子,對阿晴而言,生活確實有了切實的變化。她搬離了嘈雜擁擠的大通鋪,有了一間雖簡陋卻屬于自己的小屋。每月下發的份例里多了幾塊下品靈石和基礎的凝氣丹,讓她終于可以真正開始嘗試接觸修行。工作依舊在地火室,但孫管事對她明顯多了幾分看重,偶爾會讓她協助處理一些稍需技巧的活計。
更重要的是,她開始有機會參加外門弟子的一些基礎課程。除了宗門歷史,還有《基礎煉氣訣》、《百草初識》、《礦物圖解》等。每一堂課,阿晴都聽得如饑似渴,將執事講的每一個字都牢牢記住。她深知機會來之不易,像一塊干燥的海綿,拼命吸收著一切知識。
她的勤奮和專注,在地火室那群大多得過且過的雜役中本就顯眼,如今到了外門弟子中間,這份特質更是被放大了。她不像有些弟子那般活潑外向,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眼神清亮而認真,提問的問題往往直指關鍵,顯示出她私下沒少下功夫琢磨。
漸漸地,有人注意到了這個新來的、總是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裙卻異常認真的姑娘。
阿晴的容貌并非絕色,卻十分清秀耐看。長期的勞作并未使她變得粗糙,反而孕育出一種堅韌沉靜的氣質。她眉眼干凈,鼻梁挺翹,唇瓣總是微微抿著,顯得認真又有點倔強。當她偶爾因為聽懂一個難點而眼眸微彎時,又如春雪初融,帶著一種不自知的動人。
這一日,阿晴剛從講法堂出來,抱著幾片記錄功法要點的玉簡,一邊走一邊低頭思索著剛才執事講解的靈氣運行路線,沒留意前方。
“這位師妹,請留步。”
一個溫和的男聲響起。阿晴抬頭,見一位身著外門弟子標準青袍的年輕男子站在面前,面容俊朗,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她認得他,是負責管理外門藏書閣一層的執事弟子,名叫陳淮,據說修為已達煉氣后期,在外門弟子中頗有人望。
阿晴連忙停下腳步,有些局促地行禮:“陳師兄。”
陳淮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懷中的玉簡上:“是剛上完《基礎煉氣訣》的課?我看師妹似乎有些困惑之處?”
“啊……是,”阿晴老實點頭,“對靈氣過‘璇璣穴’后的流轉速度,還有些把握不準。”
“此處確是難點,很多新弟子都會在此卡住。”陳淮語氣溫和,耐心地解釋道,“關鍵在于意念不可過于催促,需引導而非驅使,似溪水流經淺灘,自然放緩即可……”他深入淺出地講解了幾句,甚至輔以簡單的手勢。
阿晴認真聽著,眼前豁然開朗,連忙感激道:“多謝陳師兄指點!”
“舉手之勞。”陳淮看著她亮起來的眼睛,笑容更深了些,“師妹如此好學,實屬難得。日后若在修行上再有疑難,可來藏書閣尋我。一樓東側有幾份前人關于《基礎煉氣訣》的修煉心得,或許對你有幫助。”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陳師兄!”阿晴驚喜道,這對缺乏指導的她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
“不必客氣。”陳淮點點頭,又溫和地叮囑了幾句修行需循序漸進之類的話,這才告辭離去。
阿晴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感激,覺得這位陳師兄真是平易近人,樂于助人。
然而,類似的事情開始接二連三地發生。
有時是她在膳堂用餐時,會有不相熟的男弟子主動搭話,詢問她修行進度;有時是完成地火室的工作后,會有同門“順路”與她一起返回住處,找些話題閑聊;甚至有一次,一位家境似乎不錯的男弟子,還試探著想送她一瓶據說對穩固修為有益的丹藥,被阿晴慌忙卻堅定地拒絕了。
她再遲鈍,也漸漸感覺到了一些異樣。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不再僅僅是對她勤奮的認可,還多了一些別的、讓她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東西。
她習慣了依靠自己,習慣了默默無聞,突然成為被關注的對象,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只想好好修行,做好工作,一步步踏實走下去,并不想卷入任何復雜的關系之中。
對于所有的示好和接近,她都保持著禮貌而疏遠的距離,多數時間依舊獨來獨往,將全部心思沉浸在修煉和學習中。她像一株剛剛破土而出的青芽,努力汲取著陽光雨露,對外界的風,既帶著一絲好奇,更多的卻是本能的警惕。
她并不知道,她這份沉靜中的堅韌,清秀中的倔強,以及那份對待修行近乎虔誠的認真,在見慣了或浮躁、或功利的女修的某些人眼中,反而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吸引人的氣質。
而這一切,自然也落入了某雙始終悄然關注著她的深邃眼眸中。
凌崖站在遠處一株古樹的陰影下,看著阿晴禮貌卻疏離地拒絕了一位試圖獻殷勤的男弟子,抱著玉簡快步離開,那背影單薄卻挺直。
他眼中無波無瀾,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是在那名被拒絕的男弟子悻悻然轉身后,指尖微不可查地彈了一下。
一陣突兀的怪風卷起地上塵土,劈頭蓋臉地揚了那男弟子一身,嗆得他連連咳嗽,好不狼狽。
凌崖淡淡收回目光,身影悄然隱去。
小樹苗自有其成長之路,無需過多干預。
但若是有不開眼的蚊蠅想來叮咬,拂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