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時節的西部礦區被熱浪包裹,灰褐色的礦山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礦道,像大地皸裂的紋路。我們的車剛駛進“黑石峪”礦區的大門,后座的“骨生花”就劇烈顫動,第十一朵花的花瓣在光中舒展,上面浮現出幅沉重的圖景——礦工戴著安全帽、提著礦燈在礦道里行走,突然扶著巖壁彎腰,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凸起,圖景下方“黑石峪,礦骨病”的字樣格外清晰。
“‘礦骨病’。”謝硯翻著礦區醫院的診斷報告,指尖劃過屏幕里的 X光片,“黑石峪的礦工世代在井下作業,每天扛著幾十斤的礦料彎腰行走,腰椎、肘關節長期承受重壓,還吸入大量礦塵,大多得了腰椎間盤突出、礦工肘,嚴重的還會引發骨骼鈣化,連礦燈都提不起來。”
我打開錦盒,《骨經》骨簡在礦區的風里泛出溫潤的光,簡身底部的字跡緩緩顯形:“礦者骨疾,當以石棉絨混骨瓷粉制護腰,輔以巖柏汁調膏敷之,可抗壓護骨、清塵通絡。”這是謝臨淵當年考察西域礦業時,專為礦工記錄的“礦骨病療愈法”,如今正好能解黑石峪的困境。
出發前,云稼村的村民寄來了包裹——里面是用稻殼混合骨瓷粉壓制的護肘,表面印著簡約的梯田紋路;老周的附信里寫著:“稻殼防潮,骨瓷護肘,希望這些護肘,能像農民的鋤頭一樣,為礦工撐起扛礦料的力氣。”
墨州城的畫師們也特意準備了禮物,是用竹篾和骨瓷片編織的礦帽內襯,輕便透氣,能減少礦帽對頸椎的壓迫;趙院長在電話里鄭重地說:“畫筆能繪景,骨瓷能護頸,讓礦工們下井時,也能感受到古城的心意。”
我們的車停在礦區宿舍區時,正趕上礦工們換班。宿舍樓下的空地上,幾位礦工坐在石階上,有的捶著僵硬的腰桿,有的揉著腫脹的肘關節,最年長的王礦長,正用毛巾裹著冰袋敷在膝蓋上,眼里滿是疲憊。
“你們可算來了!”礦區工會的李主席快步迎上來,他的腰椎向右側嚴重彎曲,走路時身體明顯傾斜,“再這么下去,井下的礦道都要停工了——年輕礦工大多得了‘礦工肘’,老礦工的腰椎病更是常年發作,根本下不了井啊!”
王礦長是礦區的老礦工,在井下干了四十年,帶出了幾十位技術過硬的礦工,可現在,他連提礦燈的力氣都沒有。“我這腰,扛了四十年的礦料,”他掀起上衣,腰椎處凸起的骨節像串變形的算盤珠,“要是連井都下不了,我這一輩子的礦工生涯,可就白干了……”
我蹲下身,用銀質探針輕輕觸碰王礦長的腰椎——是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椎間隙已經嚴重狹窄,與《骨經》中記載的“礦骨病重癥”癥狀完全一致。“王礦長您放心,”我從背包里拿出云稼村村民做的護腰,幫他系在腰間,“這護腰能撐著您的腰,再配合護肘和藥膏,不出一個月就能重新下井。”
謝硯則按照《骨經》的方法,用石棉絨混合骨瓷粉,為王礦長制作護肘。護肘剛套上手臂,王礦長就驚喜地喊:“不沉!還暖暖的!胳膊能用上勁了!”周圍的礦工紛紛圍過來,眼里滿是好奇:“這瓷粉真這么管用?我們以前也用護具,可井下潮濕,戴不了一會兒就磨得皮膚疼。”
“這是唐代傳下來的療愈法,”我一邊調配巖柏汁藥膏,一邊解釋,“骨瓷能增強支撐力,石棉絨能防潮耐磨,再加上巖柏汁的清塵效果,既能護骨又能減少礦塵對骨骼的傷害。”說話間,我突然注意到宿舍區角落的舊礦車,車轅上刻著個模糊的“謝”字,與謝臨淵驗尸筆記上的簽名筆跡極為相似。
“這個礦車,”我指著車轅,“是礦區的老物件嗎?”
李主席愣了愣,隨即點頭:“是我們礦區的‘功勛礦車’,傳了十幾代人,據說當年有位穿緋色官袍的先生路過這里,幫礦工們治好了骨疾,臨走時留下了這個礦車,說上面的字能保礦工平安、礦山豐收。”
我連忙翻開謝臨淵的驗尸筆記,翻到唐代天寶年間的記錄頁——上面果然有“黑石峪護礦記”,還附著幅簡筆畫:謝臨淵站在礦道入口,手里拿著骨瓷片,正在為礦工敷藥,旁邊放著的礦車,正是宿舍區的這一個!“那位先生是唐代的謝臨淵,”我指著筆記里的畫像,“他是《骨經》的合著者,我們這次來,就是要把他的療愈方法,傳給更多礦工。”
王礦長激動得眼眶通紅:“難怪你們的方法這么親切!原來是謝大人的手藝!”他立刻召集礦區的礦工,在宿舍區的空地上搭起臨時療愈區,還讓大家把家里的石棉絨和巖柏都拿出來,幫忙準備療愈物資。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每天都在空地上為礦工治療。謝硯負責用石棉絨和骨瓷粉制作護腰護肘,我則教大家調配巖柏汁藥膏;李主席還組織礦工們學習《骨經》里的“護骨操”,每天下井前在空地上練習,既能活動關節,又能增強肺部功能,減少礦塵吸入。
有天深夜,礦區突然傳來緊急通知——位年輕礦工在井下作業時,因腰椎疼痛突然摔倒,礦燈也摔滅了,情況危急。“井下缺氧,再拖下去會有生命危險!”來求助的礦工急得聲音發顫。
我和謝硯立刻收拾好急救箱,跟著礦工戴上安全帽、提著礦燈往井下趕。礦道狹窄潮濕,頭頂不時有碎石落下,謝硯一直走在我前面,用礦燈為我照亮前路,還把“骨生花”幼苗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別怕,”他在黑暗中輕聲說,“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
趕到井下時,年輕礦工已經疼得蜷縮在礦道角落,礦燈散落在一旁,腰椎處因疼痛而劇烈抽搐。我迅速用骨瓷護腰固定住他的腰椎,謝硯則將加熱后的巖柏汁藥膏敷在患處,同時用礦燈為他取暖。一個時辰后,年輕礦工終于能慢慢站起來,他握著我們的手哽咽道:“謝謝你們……我還以為,再也出不了這礦道了……”
這件事之后,周邊礦區的礦工都趕來黑石峪求醫。李主席提議,在礦區建一座“骨善堂”分堂,選址就在礦道入口旁的舊倉庫——這里曾是謝臨淵當年停留過的地方,倉庫外的老槐樹下,還保留著他當年坐過的石凳。
分堂建成那天,正好是黑石峪的“礦工節”。礦工們穿著嶄新的工裝,在分堂前的空地上舉行了隆重的揭牌儀式。老槐樹下豎起了塊鐵牌,上面刻著“骨護礦燈”四個大字,是用謝臨淵筆記上的“謝”字筆跡復刻而成。我們將《骨經》骨簡、云稼村的稻殼護肘和墨州城的竹篾礦帽內襯供奉在堂內,旁邊還放著那輛舊礦車,作為跨越時空善意的見證。
揭牌儀式上,王礦長穿著新工裝,手里提著擦得锃亮的礦燈,站在分堂前高聲說:“從唐代的謝大人、沈姑娘,到現在的林醫生、謝先生,‘骨善’的溫暖終于傳到了黑石峪!以后我們不僅要自己用好這些療愈方法,還要教給周邊礦區的礦工,讓‘礦骨病’再也不耽誤挖礦!”
礦區的孩子們也捧著自己做的禮物跑過來——是用礦泥捏成的小骨瓷礦燈模型,上面寫著“平安”二字。最小的孩子舉著模型喊道:“等我長大了,也要像林姐姐、謝哥哥一樣,幫礦工叔叔治腰!”
我展開“骨語善錄”,在新的一頁寫下黑石峪的故事。筆尖落下時,“骨生花”的花瓣突然飄落在紙上,化作幅礦山圖案,圖案中映出謝臨淵和沈清辭的虛影——他們站在礦道入口,對著礦工們微笑,手里分別拿著骨瓷片和礦燈,與我們手中的“骨語善錄”重疊在一起。
離開黑石峪時,礦工們送了我們很遠。王礦長將一塊打磨光滑的墨玉塞到我們手里,墨玉上刻著“平安”二字:“這是我們礦區的墨玉,能辟邪保平安!你們帶著,就像帶著黑石峪的心意。”李主席則把那輛舊礦車復刻下來,送給我們作為紀念,背面寫著“黑石峪的礦山,永遠記得你們的好”。
回程的車上,“骨生花”的葉片上再次浮現出新的光紋,這次指向的是東部的林場,標注著“林骨病,待解”。“看來,‘骨善’的路還在繼續,”我靠在謝硯肩上,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礦區,“從江南花田到西南遠山,從東海漁村到西北戈壁,從南方古鎮到北方古城,從中部梯田到西部礦區,下一站,就是東部林場了。”
謝硯握緊我的手,掌心的溫度與“骨生花”的光絲融合:“無論要去多少地方,只要還有人需要幫助,只要‘骨善’的理念還能傳遞,我們就會一直走下去。因為我們知道,每一雙重新提起礦燈的手,每一條恢復暢通的礦道,都是‘骨善’最好的見證。”
車窗外的礦區漸漸變成戈壁,夕陽將天空染成暗紅色。我知道,“骨善”的故事,還在繼續。在林場,在草原,在每一個需要溫暖的角落,“以骨傳善、以善傳情”的理念,正像礦區的礦燈一樣,照亮著大地,將溫暖送到更多人的身邊。
畢竟,善意能抗壓,愛可護礦燈。
畢竟,這世間最動人的,莫過于讓不同行業、不同地域的人們,因一份跨越千年的善意而相連,因一份執著的堅守而溫暖。
畢竟,當“骨生花”的花開滿礦山礦道時,就是人間最厚重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