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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局外人

那敲門聲并不響亮,甚至稱得上溫和。

篤篤。篤篤篤。

節奏舒緩,帶著一種古老而刻板的韻律,仿佛遵循著某種早已被世人遺忘的陳舊禮數。在這片被死亡、邪異和絕對寂靜籠罩的廢墟之地,這聲音顯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時宜。

它不像是在乞求進入,更像是在……告知。告知屋內的存在,我來了。

圓心嚇得猛地縮成一團,死死捂住嘴巴,連呼吸都停滯了。趙三河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他握刀的手心全是冰涼的汗,下意識地看向啞婆。

啞婆臉上的肌肉僵硬著,那是一種極度震驚和棘手混合成的扭曲。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薄薄的木門,仿佛能透過木板,看到外面那正在“叩門”的存在。

她之前的暴躁、心疼、算計,所有屬于“人”的情緒,在這一刻仿佛被某種極寒瞬間凍結、剝離,只剩下一種深沉的、近乎本能的凝重。

敲門聲停頓了片刻。

似乎在等待回應。

陋屋內,死寂得能聽到灰塵飄落的聲音。

然后——

篤篤。篤篤篤。

同樣的節奏,同樣的力度,再次響起。不急不躁,帶著無盡的耐心,仿佛可以這樣一直敲到滄海桑田,宇宙盡頭。

啞婆極其緩慢地、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如此深,仿佛要將屋內所有殘存的空氣都榨干。她佝僂的脊背,一點點挺直了些許,雖然依舊蒼老枯瘦,卻莫名多了一種面對某種“天敵”般的儀式感。

她沒有去拿任何“法器”,沒有念動咒語,甚至沒有再看那盞油燈。

她只是伸出那雙枯瘦、指甲縫里滿是泥垢的手,慢慢地、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打滿補丁、污穢不堪的粗布衣襟,又抬手,將額前幾縷灰白散亂的頭發,笨拙地抿到耳后。

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竟有幾分像是要去見一位極其重要、卻又極其危險的故人。

做完這一切,她才用一種低沉、沙啞、卻異常平穩的語調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送出門外:

“門沒鎖。”

“外面的‘規矩’……還沒散盡。”

“您……自己推吧。”

“老婆子……腿腳不利索,就不起來迎了。”

她的話很奇怪,既像是邀請,又像是警告,更帶著一種劃清界限的、冰冷的疏離。

門外沉默了一瞬。

然后,吱呀——

那扇掛著破斗笠、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陳舊木門,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外面緩緩推開了。

沒有狂風涌入,沒有邪氣撲面。

甚至門外的黑暗,都沒有立刻吞噬進來。

只有一片比屋內更加濃郁、更加沉凝的陰影,堵在了門口。

那陰影并非絕對的漆黑,仔細看,其中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蕩漾般的暗光在流動。它沒有具體的形狀,只是勉強勾勒出一個模糊的、類似人形的輪廓,高大,修長,靜默地立在門檻之外。

它沒有踏入。

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如同無形的水銀,瞬間充斥了屋內的每一寸空間。空氣變得粘稠沉重,圓心和趙三河感到胸口發悶,仿佛被巨石壓住,連思維都變得遲滯起來。

他們看不清那“陰影”的具體模樣,甚至無法確定那是不是一個“實體”。但他們能感覺到,一雙……或者說某種感知的焦點,正從那片陰影中投射出來,緩緩地、掃過屋內。

掃過嚇癱的圓心,掃過緊張欲死的趙三河,掃過地上昏迷不醒、眉心帶著詭異黑印的京云洲。

最后,那“焦點”落在了火塘邊,脊背挺直、面無表情的啞婆身上。

沒有聲音。

沒有意念傳遞。

但那片陰影,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

仿佛……頷首?

一種古老的、冰冷的禮儀。

啞婆渾濁的眼睛與那片陰影“對視”著,干癟的嘴唇抿得更緊,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般深重。她放在膝蓋上的枯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一個“聲音”,響起了。

并非通過空氣振動傳播,而是直接、清晰地、烙印在屋內每一個活物的意識深處。

那聲音無法用任何世間的詞匯形容。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平靜得像是一塊萬古寒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至高無上的權威。

[確認。‘守礁人’。]

[時限。未至。]

[為何。越界。擾。‘清寂’?]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塊冰冷的巨石,砸入三人的腦海,震得他們神魂搖曳。

啞婆的臉皮抽搐了一下,似乎對這稱呼和質問極為抵觸,卻又強行壓下。她嘶啞地回應,聲音干澀:“……老婆子……早就不是了。”

“越界?”她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嘲諷和無奈,指了指地上的京云洲,“是這小子……和他那好師叔……把‘臟東西’引到了老婆子門口!又是煞香又是點燈的!老婆子我只是想關起門來睡個安穩覺!是你們……先壞了這里的‘清寂’!”

她的辯駁帶著一股市井老婦的蠻橫和無賴,試圖將責任推卸干凈。

那陰影沉默著。

意識深處的壓力卻驟然增大了數分,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

仿佛在衡量她話語的真偽。

片刻后,那“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毫無波瀾:

[‘餌’。目標個體:師叔(已標記/已迷失)。]

[‘燈’。能量特征:確認。‘巡夜者’介入。]

[‘橋’之低語。異常信息碎片溢散。]

[評估。此節點。污染等級。提升。]

[‘守礁人’(前)。你的‘維穩’。失敗。]

冰冷的“聲音”一條條列出事實,如同最高明的法官宣讀罪證,將啞婆的辯解擊得粉碎。

啞婆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嘴唇動了動,卻無法反駁。

那“聲音”繼續響起,做出了最終的裁決:

[依‘舊約’。此節點。暫封。直至‘巡夜者’完成凈化。]

[‘守礁人’(前)。你有兩個選擇。]

[一。協同凈化。]

[二。與此節點。同封。]

沒有威脅,沒有強迫。

只是平靜地給出了兩個選項。

結果,卻冰冷得令人絕望。

協同凈化?面對外面那些恐怖的存在,還有眼前這深不可測的“陰影”?幾乎是死路一條。

同封于此?與這即將被徹底“封存”的絕望之地一同化為死寂?同樣是絕路!

啞婆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她死死攥著拳頭,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最后的不甘和掙扎,嘶聲道:“……你們……你們不能這樣!老婆子我早就……”

她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地上,一直昏迷的京云洲,毫無征兆地,猛地抽搐了一下!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他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緊閉的眼皮下眼球瘋狂轉動,似乎正承受著無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和……沖突?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鋒利的劍意,如同沉睡的巨龍被驚擾,猛地從他體內迸發出一絲,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但這細微的波動,卻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門口那片一直靜默的陰影,猛地波動了一下!

那冰冷的、毫無情緒的“感知焦點”,瞬間死死鎖定了地上的京云洲!

[嗯?]

那意識深處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疑惑的波動。

仿佛發現了某種……意料之外的東西。

[此個體。]

[能量簽名。矛盾。]

[‘凡胎’。‘死氣’。‘古刃之契’……]

[以及……]

那“聲音”停頓了,似乎在仔細分辨著什么。

[……一絲……‘橋’的……‘基石’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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